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布受天下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[许仙x白素贞]平凡爱情 作者:SkullSura 文案 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离。世事虽无常,终归是你我。 内容标签:种田文 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许仙,白素贞 ┃ 配角:小青 ┃ 其它:许白,芝童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夜惊   夜风吹得劲,两耳只听到呼呼声。县太爷家的老管家——于老头儿,把滑下肩头的衣服往上拉了拉,继续打瞌睡。突然,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传来,于老头揉揉眼,打起精神掌了油灯到院子里观望。   风依然不减势头,夜空中一点星辰不见,只一轮皓月悬挂正中。于老头儿觉得风声凄厉,还飘着一股子怪味儿,但左顾右盼,却一点异常没发现,转身正要进屋,一抬脚,才发现这地上黏糊糊地,不知什么东西,他又揉揉眼,放低了油灯,再依着明月的光仔细分辨,一看不要紧,越看越清醒,这地上分明是用血迹写了几个字,刚才风里那股子怪味儿原来就是这血的味道!于老头儿哆哆嗦嗦了半天,这才大声恐怖嚎叫起来,“来人呐!出事啦!来人呐!”   翌日,早市上热闹非凡,昨夜的事情压根儿影响不到小老百姓们的生活热情,倒是添了一些谈资,人们议论纷纷。就算有个别消息不灵通的,也很快就被普及,譬如说许仙。   许仙年纪不大,因家境贫寒,所以早早出来谋生,此时正在一个药铺当学徒。小伙子长得不错,人也勤快,今天一早是去集市替师娘买菜,一幅短衣襟打扮,很是干练。听大妈们聊得热火朝天,几乎要顾不得买卖,好奇心兴起,就多嘴问了一句,这大妈倒是一点生疏没有,立刻打开了话匣子。   “你还不知道呢?!昨天那事都传遍了!县太爷家昨晚上闹鬼!”   “哦闹鬼啊?还有这样的事?”许仙平素里话不多,只是喜欢看些书,这其中连鬼怪的书也没少看,就是图个乐,倒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真事。   “那是啊,我干嘛骗你呀!听说那鬼可厉害了,一下弄断了好几颗树,地上都是血,啧啧啧,流的到处都是。”   “啊?树还会流血么?”许仙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。   “所以说了是闹鬼啊!”大妈信誓旦旦,又好似怕许仙不信,凑近了些小声道,“听说那县太爷家的于老头儿昨晚上守夜,正好撞上,搞不好啊已经被鬼缠上了!”   许仙听到这儿,本来事不关己的好奇,立时被担忧取代,“啊?!你是说,那个于老头儿?!于世迁?!”   许仙还记得自己初到这里时还是13岁,年纪小没防心,还没找到师傅就被偷儿将身家都卷了个一干二净,无奈下去告官,可也没什么下文,所幸碰到于老头儿收留了许仙几日,待找到师傅后方才安顿下来。所以许仙甚是感念,如今听闻出此变故,心里顿时翻江倒海,匆匆买了菜赶紧回了药房。许仙和师傅草草交代几句前因后果,就告假去探病了。   却说许仙到了于世迁家里,看到于世迁的确是卧床不起,不过倒不像市井流言所说那般不堪,只是遭了惊吓,加之夜风受凉,故此病了。许仙安下心来,也就有了闲心和于世迁闲话家常。于世迁把昨夜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,很是满足了许仙的好奇心,却也让他忧心忡忡。   “于老爹,那地上究竟是写了什么字?”   “我一个下人,识字少得可怜,哪里能看得懂,不过只认得其中一个字。”   “什么字?”   “白。”   “白?”许仙念着这字,想不出个所以然,是盗匪勒索?是狂徒寻衅?可是“白”字能和哪个扯上关系呢?不解。许仙摇摇头,还是不管了,于老爹没事就好。他和于老爹嘱咐了些药食禁忌,就起身告辞回药铺上工了。   许仙从于老爹家出来脚下不停的往药铺走,刚进巷子,就见一路车马喧闹,堵了个水泄不通,仔细一看,三五个家丁打扮的人正车上车下的搬腾箱子,好似是在搬家。看他们入住的院门,离师傅家的药铺相隔也不过百步,看来以后要多个邻居了。   打从许仙到这儿起,这院子就一直空置,这么些年,也不知是谁突然入住,但愿是个好相处的人家。思及此,许仙觉得自己也许该上前招呼一下,毕竟以后要做邻居了,留个好印象是应该的。   许仙上前,称了声兄弟,略略介绍了一番自己,那家仆看上去也和善,说话客气的很。许仙提出帮忙,那人赶紧推辞。   “哪里敢劳官人大驾,我家主子知道定是要说我们不懂事了,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事,只是挡了官人的去路实在抱歉。”   “没事没事,我也只是个小学徒,兄弟太客气了,以后还请多关照。不知怎么称呼?”   “小的叫白福,是白家的管家,我家主子先遣我们出来搬家当,过几天才过来住。今天就不便招呼官人了。”   又是“白”?许仙心里一惊,面上还是如常,只是心道今天可真是和白字有缘。不过连下人说话都如此有礼,看来主人也不会难相处,虽未蒙面,却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。两人又客气了半天,许仙这才侧身过去回了药铺。   闹鬼的风波很快就平静了下去,除了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,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。县太爷府上少有的安静,既没有兴师动众的查访,也没有破案的动作。只是贴了张告示悬赏拿人,可也没什么结果。人们都道是不寻常,可时日一久,也就抛诸脑后了。   许仙照往常一般在药铺忙,他师傅和师娘今日去走亲戚,只留他和师兄弟几个人顾店。其中一个小师弟年纪才7岁,贪玩的紧,才吩咐他去后院晒药材,转眼便不知跑到哪里去玩。许仙无奈只好去后院接着收拾,刚收拾停当,就听前面吵吵嚷嚷。他赶紧跑去前面,却见厅正中一个青衣女子正大声呵斥着。   “叫你们管事的出来!今天你们若不给我个说法,我便不走了!”说完,稳稳坐到堂中间平日里师傅坐的位置上,扬起下巴看着人们。   就见大师兄气鼓鼓地,粗声说到,“你!都和你说了师傅不在家,我们也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!况且他一个小孩儿,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,你回去洗洗也就好了,我看你就是想找茬儿!”   那青衣女子杏目圆睁,“哼!不小心就不算是错了么?我这衣服可贵得很,洗洗也不成!”   许仙快步走上前,扯扯师兄的袖子问清事情来由,不由得头疼起来。原来是小师弟出门玩耍,一时不注意碰倒了人家的字画摊,这倒也罢了,偏巧笔墨扣洒在了人家正路过的姑娘的衣服上。   许仙仔细一看,还真是,那青衣女子衣摆下斜斜长长的几处墨迹,很是醒目。但头疼归头疼,总不好就这么僵持下去呀。师兄弟几个里就属许仙读书多,大家都推许仙,让他去说理。   许仙无奈,只好硬着头皮,讪笑着,“不才许仙,是这小子的师哥,不知这位大姐如何称呼?”   那女子俏生生一张脸,脆着声音道,“好说,人们都叫我小青,你叫我青姐姐得了。”   许仙一顿,看她年纪分明比自己小,怎么叫青姐姐?这不是故意占便宜么。师兄弟几个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,许仙耐着性子继续道,“呵,姑娘爱说笑,那个,师傅出门去了,只留我们几个师兄弟,所以……咳,是我这师弟太顽劣,也怪我们管教的少了,这才冲撞了姑娘,希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,原谅这混小子。”许仙拉过小师弟,压着脑袋赶紧给人赔不是。   小青甜甜笑了,“看你说话倒像个知书达理的人,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,只是我这衣服是你师弟弄脏的,那就理应赔偿,你说对是不对?”   许仙点点头,等着小青的下文,“这衣服是我在京师胡记绣房请人专门做的,不多不少刚好纹银30两,不知你们谁替这小子付了这笔赔款呀?”小青扬起下巴看了屋里一圈人惊讶的表情,得意的笑了。   倒不是想说这姑娘狮子大开口,可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。许仙就算想垫付也找不出这么多钱呀!“姑娘,我也知道错在我们,而且我们也确有诚意赔偿姑娘损失,只是这笔钱实在不是小数目,我们……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。”   “那你说怎么办?我这衣服不能白白就这样毁了吧?”   一屋子人正僵持不下,忽见门外又进来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,“青姑娘,小姐叫您回去有事呢!”   许仙回头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白福,又转头看看小青,原来搬来的是她,哎呀,看走了眼,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,以后得绕道走了。   “姐姐找我?”   “是啊,小姐特意差我出来找你呢,赶紧回去吧!”白福说完看了屋子里神色各异,但皆是不悦的人,各个都是面色凝重,想必青姑娘又欺负人了。不过其中有一人倒是面熟的很,“诶?这不是许官人么?”   许仙赶紧上前,“是是是,真巧,又见面了。”   小青看看两人,“怎么?你们认识?”   白福赶紧回话,“我们搬家的时候碰上许官人的,许官人一幅好心肠,当时还要帮我们搬家呢,只是我们谨记小姐的话,不敢打扰邻里。所以只此一面之缘。”   小青听到这儿,神情微妙,“哦?”她正了神色,回头冲屋里一群人说到,“好,我家小姐急着找我,我还需快些回去,今天就放你们一马,改日再来拜访。白福,我们走。”   说完,不等人家回话,径自和白福离开了。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。   大家各自归位,唉声叹气接着干手头的事情,小师弟今天闯的这祸给每个人心头都飘了朵乌云,本来师傅出门,还以为能清闲自在一日,谁料又来一个姑奶奶上门骂人。正待大家平静下来,忽然一家丁上门,手里拿着小青刚才身上穿的青衣。   “谁是许官人?”   许仙赶紧上前,“正是在下。”   “青姑娘说,这衣服虽不用赔钱,但要弄干净才行。给你!”那人说完,把手里的衣服往许仙手里一放,掉头就走。   许仙看看手里的衣服,哭笑不得。 ☆、乍惊   小青步履轻盈,心情大好,差人将换下的衣服送去给许仙后就直奔姐姐白素贞的房间,刚一进门,就见白素贞端坐正堂,面上无异,语气却严厉三分,“小青,你又跑去哪里了?叫你和白福到街上置办些用品,你却跑的不见踪影?!”   小青心里一惊,小心翼翼唤了声,“姐姐。”   她缓缓走到白素贞面前,观察着白素贞的脸色,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啊,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呢?   白素贞似是发觉自己语气过重,几不可闻的叹一声,缓了语气说道,“小青,我听白福说,你到那药铺去了?”   “是啊,那小子弄脏我的衣服,我去找他家人说理去了。”   白素贞凝眉,“说理?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?你这样小心打草惊蛇,坏了事!”   “不会啦,他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。我们上次去府衙不也没事么。”小青俏皮的笑,但心里还是打鼓,白素贞向来温柔,语气少有这么重的时候,谁知道一生气起来,可真真吓人,小青暗暗提醒自己,以后可千万不能惹姐姐生气。   “小青!”白素贞无奈,“上次去探风,只因对方一点破绽都没有,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。亏我还叮嘱白福平时在外走动要低调小心,你倒好,一来就上门给人家一个下马威?!你呀!”   小青自知理亏,挠头不语,白素贞见她有悔意,哀叹一声,又再仔细叮嘱几句,才算作罢。   许仙和小师弟把小青的衣服拿给师娘,说了缘由,央求着尽量洗净些也好交差。但也不知那字画老板是用什么做的墨料,竟是分毫不掉,小师弟和许仙相对无话,只一声声叹息。   “师哥,这可怎么办啊,那凶婆娘非把我吃了不可。就算把我卖了也拿不出三十两啊!”眼看着小师弟眼泪吧嗒吧嗒的掉,许仙环住小师弟的肩,安慰道,“没事没事,我陪你去,我们好好和人家道歉,兴许能有别的办法呢。”话是这样说,许仙心里没那么乐观,那小青嘴巴厉害的很,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,但也没法,先这么说着安慰小师弟吧。   待衣服干了,两人仔细把衣服包好,许仙拉着愁眉不展的师弟去敲了白家的门。来应门的家丁却是生面孔,一问,原来白福出门办事去了。本还指望着和白福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,能给说上些好话,许仙这下心凉了。打起精神入了厅,家仆让他们稍等去请主人出来。   许仙两人本就是上门请罪,自是不敢坐,就在当地站着,环顾起家饰来。厅堂布置的颇为温馨,屏风是江南的景,西湖岸,柳叶飞,小舟摇曳,很是风雅。还有几盆盆栽也选的别致,很有些小情小趣。许仙欣赏着,心里的不安渐渐安稳下来。不知是被这温馨的气氛感染,还是紧张过头以致麻木了。   “这位可是许官人?”   许仙忽地听得一声“许官人”,应声回头,心跳顿时漏了半拍,身子僵在原地,好似石头一般。只见一位明眸艳绝的佳人一袭白衣,嘴角噙一味浅笑静静的立在那个水烟如墨的江南屏风前,此情此景竟显得如此不真实,太美,太幻。连刚才那一声许官人也似从天外飞来,梦中呼唤的一般,许仙仿若感觉她就是从那画中走出来一样。想看仔细,却又看不清楚,真像梦。   “师哥!师哥!”小师弟拽着许仙的袖摆死命的摇,终于把这痴呆的师哥唤了回来。   许仙回神,见佳人掩嘴轻笑,自知失态的厉害,赶忙低头,“正是在下,失礼、失礼。”   白素贞乍见许仙俊俏的模样以为人也风流许多,却不想看到许仙手足无措的样子,慌乱的厉害,觉得甚是可爱,连刚才被盯着瞧的那点不舒服,也不觉的有多被冒犯了。   “奴家白素贞,见过许官人。”白素贞福了一福,又吩咐了上茶,这才领着许仙落座。   许仙一味的低头,白素贞说什么,就依着照做,眼睛都不敢往上抬半分。两人寒暄几句,许仙才知小青不在,他赶忙把事情讲明来由,双手奉上衣衫,和小师弟两人连连道歉。   白素贞心里暗骂小青不该,嘴上放柔声音宽慰道,“许官人不必这样,是我管教无妨,才叫她如此蛮横无理,这银子也不用你们付。都是邻里街坊,本就应该互相照应,一点误会不需在意。等小青回来我自会说她,以后不敢再给各位添麻烦。”   听到这话,小师弟当时便喜笑颜开,压在心上的千斤巨石登时消失无踪,心上轻松了,嘴上也轻狂起来,拍手连说,“谢谢姐姐,姐姐真是天仙的样貌,菩萨的心肠!比那凶巴巴的青姑娘好了不知多少!”   许仙赶紧捂住小师弟的嘴,“小子说什么呢!人家刚刚饶了你,你就又要开始闯祸了!”   白素贞听了笑意盈盈,正要说话,就听门外传来声音,“没错,我就是凶巴巴!你弄脏了我的衣服,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么!”   三人齐朝门外看,正是刚回来的小青。   小青迈步进来,行至白素贞身边不满的说道,“姐姐,我这衣服可是前些日子我过生辰时你送我的新衣服,我还没穿几次呢就变成这样,以后还怎么穿嘛!我不甘心!”   许仙见状,拱了拱手,“不晓得原是白家小姐送青姑娘的生辰礼物,更叫人抱歉了。”   “小青!”白素贞看他愈加为难的样子,拉过小青,连连摆手,叫小青休要再说。可小青满心的不情愿,话是打住了,嘴巴却翘的老高。   许仙盘算了半天,犹豫开口,“这衣衫我们确实无法一洗如新,呃……小生有个提议,如若姑娘不嫌弃,我想在这裙上再添几笔,”许仙越说越觉得可行,心里也轻松起来,正一抬头,恰对上白素贞的笑颜,心头慌乱,一时无措,又赶紧低下头,嘴上也结巴起来,”不如、不如,就、就画这屏风上的江南景色,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   白素贞怕小青再出口刁难,赶紧说道,“如此甚好,那就有劳许官人了。”小青瘪瘪嘴,点点头应了,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。   一行人带着青衣衫来至书房,许仙几笔将屏风的画临摹下来,虽不算是栩栩如生,倒也生了些意境。   “小生技法拙劣,还望见谅。”   “哪里,是许官人太过自谦了,只是刚才在厅堂上看了几眼,便能将屏风上的画再现,已经是非常厉害了。”白素贞心里实比这更是激赏,不仅是赞赏许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,还有小青一再咄咄逼人时,仍然能保持谦恭有礼的风度。她眼光里也不由得透露出来些欣赏,可惜许仙只是一味低头,连连说过奖,并不曾看到佳人的心思。   一旁的小青倒是眼尖的很,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几转,从书桌上拿起来衣衫说道,“恩,还不错。只是,日后万一掉了颜色那可怎么办?难不成要许官人再来这里画一遍么?”   “啊?呃……”许仙倒是没想这层,随即说道,“不妨事,只要青姑娘不嫌弃,我以后再画就是了。”   小青心道真是呆子,不由得掩嘴取笑,“好,许官人可要记得自己的话哦。”   “一定,一定。”  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,对小青真是无奈了。   三个大人在一边兀自说话,小师弟在一旁看着这光景,挠挠头。终于生出些实在的感受来,其实,这件事从头到尾,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呀。   衣服的事情既已解决,许仙和小师弟便告辞离去。送走了两人,白素贞笑容满面依然久久不褪。   “姐姐你笑什么?”   “哦,没什么,只是觉得那许仙可真有意思。”   “有意思?我怎么看不出哪儿有意思啊?”小青眉眼带笑,故意凑近了低声道,“我看呐,是姐姐对人家有意思吧!”白素贞羞红了脸,娇嗔怒道,“小青,休要胡言!”白素贞自知不是巧言能藏的人,怕再遭小青的戏弄,说完一转身扭脸回了闺房。   许仙和小师弟兴高采烈的回了药铺,小师弟自是不必说,这么头疼烦心的事解决了当然开心,而这事本就和许仙无甚干系,他却也乐呵呵的,脚下似都带了风。刚进药铺,就听一句,  “哟,咱们的大才子可总算回来了。”许仙闻言一怔,这话里的酸味可是一点都不避讳,说话的不是别人,正是他大师兄,夏震。   夏震这人是个火暴脾气,那天和小青争论的也是他,平时和许仙到没什么深入的交往,也谈不上过节,但总爱对许仙冷嘲热讽,只因他喜欢师傅的独女吴玉莲,而许仙和吴玉莲因年纪相仿,师兄弟几个里就属他俩人走的近些,是以夏震总是看许仙不顺眼。夏震平日里对吴玉莲表现得甚是殷勤,许仙虽未曾谈过感情,也知晓夏震的心思,所以能躲则躲,能避则避,不想趟这趟浑水。   “师兄,因为师弟怕人家责骂不敢去,所以我才陪师弟去给人家还衣服。不想耽误些时间,辛苦师兄了。”说到这里,许仙忆起白家小姐温柔和善的样子,心里又乱做一团,思绪杂乱不知何故,只知道是高兴,欣喜。夏震看许仙一面赔罪,一面却笑的莫名,心里很是不痛快。   “好了好了,快去干活,别每天净想着混日子!”小师弟正欲辩白,许仙赶紧拉住,摇摇头示意罢休,只低头不语干活儿去了。    ☆、失魂   自从见过白素贞,许仙就一直心神不宁。总是毫无缘由得想起她来,想她的白衣衫是什么料子,想她年纪多大,又想她是否特别钟情白色。许仙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傻气,故意转心思去背医书,背药诀,可背着背着,心思又不知不觉转回了白素贞身上,想她走路的轻盈,想她说话的笑音,又想她白玉般的纤指。就这么过了几日,他突觉有些莫名的焦躁,一股强烈的渴望,渴望能见白家小姐一面。他有时会刻意从后巷走,哪怕是绕了远路,只为能路过白家大门,可惜却一直无缘见到白素贞,哪怕是背影的一抹白色也看不到,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妙音也听不着。许仙心里渐渐有了郁闷,也有了忧愁。他知道自己不太对劲儿,也想摆脱,只是脑子总不受控制。许仙也只好一边不由自主的想着白素贞,一边在想完后再对自己的不争气叹气,哎!   许仙的魂不守舍他自己能察觉,药铺上上下下也是不必说,他师傅和师娘更是担忧,许仙从十三岁入门学徒就一直乖巧勤快,深得两位老人的喜爱,甚至有意撮合自家闺女与其成好,只因吴玉莲尚未成年,而许仙也还不开窍,才一直没说破,而吴老爹和夫人从内心早已把许仙当半个儿子看待,事事关心。如今看到许仙整日愁眉不展,却闷声不响,恐时日一久闷出个好歹来,思索再三,觉得可以叫闺女玉莲去开解许仙,一来增加俩人感情,二来俩人年纪差不多,也比较容易打开心门好说话。吴老爹把这话同玉莲一说,让她找个机会和许仙聊聊,还特意略去二老撮合之意,怕闺女羞怯,只说是开解许仙,玉莲不多想就痛快的答应了,吴家夫妇这才放心不少。   许仙这边魂牵梦萦,还时不时去白家大门前晃悠的事,白素贞当然不知道。她与小青二人昼伏夜出,平日里能不露面就不露面,唯恐让人察觉行踪。两人到此地半月有余,夜探府衙不下三回,却总是无功而返。白素贞心焦,却也无可奈何,只能继续旁敲侧击。终于在三日前白福发现最近有一生人时常进出县太爷家,于是今夜她和小青商定分头行动,小青去探那人底细,白素贞再去书房搜索。两人翻墙而入后便分头行事,白素贞不多耽搁,直奔书房。   如今她对这里也算轻车熟路,小心撬开木销闪身而入。就在她关门刚转身,一道寒光劈面而来,幸亏白素贞躲避及时,旋身躲开,定定神才见原是一黑衣蒙面,身高外形皆与白福对那陌生人的描述一致,想必就是那人。那人站定后亮出一对金钩,看来是有备而来。两人也不多话,各自使出招式,你来我往久不能分胜负,白素贞暗道不好,此人功力莫测,自己未必能敌过。她一面应对,一面寻找退路。正在难分难解之时,门外突然飞进一鱼形镖,直冲黑衣人而来,就在黑衣人躲避之时,白素贞瞅准空挡急忙飞身跳窗而逃。白素贞一路飞奔往家逃去,哪知那黑衣人也是功力了得,急急追赶竟也堪堪跟在身后,她暗骂自己大意,左避右避却始终甩不脱,万般无奈下只好闪进一僻静的院落。随便找了间不起眼的黑屋躲了进去。哪知刚进门,就听得一人惊叫道,“谁?!”   白素贞大惊,提剑回头欲刺,定睛一瞧,却见不是别人,正是许仙!   白素贞认出是许仙来,放心不少,但慌乱又多了几分,却是并不危险的那种慌乱。许仙点了一个火折子,亮度微乎其微,怪不得门外看不到光亮,白素贞怪道这傻小子一人乌漆墨黑的在这里干什么。她把剑放下,上前一步正要解释,却见许仙忙往后倒退数步,惊恐之情溢于言表。   “别过来!你是谁?!要做什么?!”   白素贞皱眉,这才想起自己面上还罩着纱。心思转了几转,白素贞迅速决定还是不露身份妥当,她刻意压低嗓子,变了些音调说道,“这位兄弟不必慌张,我为躲仇家才不得已借贵宝地藏身,并无伤人的意图。”   许仙一听是个女声,虽狐疑,也不免放低了戒心,“此言当真?”   “当真。”   正说着就听门外有脚步声,步伐轻灵,白素贞能肯定就是那杀手追来了。她抬手一剑将那火折子削掉半截灭了火星,又迅速上前想拉住许仙,怕他有个不小心惊了那杀手,岂料许仙被她突然的靠近反倒吓了一跳,不由得惊叫出声,她也顾不得许多,二话不说上手就捂住许仙的嘴,两人屏息静静的等在漆黑的屋内。   门外那杀手循声而入,一双金钩锋芒毕露。许仙哪里见过这等凶煞的人物,呆立当场。白素贞矮了身子小心躲避,一回头却发现许仙抖如筛糠,一面气他七尺男儿如此不争气,一面又可怜起他无端被自己连累。白素贞怕再吓着他,轻轻拉了他的手,将他拉到自己身旁。眼神手势比划着,示意他跟着自己,不要做声。许仙哭丧着一张脸,一面双手紧捂自己的嘴,一面点头。   这屋子本是药房,麻袋满地,药柜林立,格局纷乱的很。蒙面男子站在门口,既不深入,也不离开。三人各自原地不动,都在等对方先露出破绽。白素贞也知这么僵持下去只会对自己更不利,但身旁还有个许仙,争斗起来难保许仙有个闪失。她一边思索盘算对策,一边苦等机会。就在白素贞左右为难之时,忽听门外一姑娘说话了。   “许大哥?许大哥你在哪里呀?许大哥?”   许仙一听大惊失色,这不是玉莲么!今晚可真热闹死了。热闹的都要死人了!   白素贞登时感觉到手中许仙攥紧的拳头,转头看他脸色也变了,刚才也只是惧怕,如今多了不少担忧。白素贞就晓得了许仙对这姑娘非同一般,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,但情势紧迫,也再不多想。又才发觉原来两人一直未曾松手,赶紧松了劲儿收回手来,面纱下无人知晓她俏脸多红。   那黑衣人似也被玉莲的出现吓了一跳,白素贞能感觉他气息不稳,人也慌张。黑衣人闪身在门口,小心听着外边动静。玉莲又在门外唤了几声,就是不走。许仙紧张的抓着白素贞的腕子摇晃,口型语道,怎么办!怎么办!白素贞安抚地拍拍许仙手,让他稍安勿躁。看那黑衣人既然也对玉莲有所避忌,正好可以借机脱身。趁黑衣人注意力被分散,她环顾找到窗户的位置,让许仙往窗下走,她跟在后面护着,以防黑衣人出手。   白素贞正欲推窗,许仙忽地转身,一把拉住她,推她往旁边一矮柜后面躲去。白素贞不明所以,但也不敢妄动,只得依从。许仙和她二人藏好,就看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细竹竿来。比划了半天作势要捅那扇窗。可许仙哪里是做惯这等机巧之事的人,那杆子摇摇晃晃根本使不上劲儿。白素贞立刻会意,心里称道许仙聪明,将竹竿从许仙手里接过来,示意自己来做。许仙心道也好,毕竟习武之人,比自己要厉害许多。   白素贞借着内力,将竹竿直直射出,窗户“嘭”一声大开,那杆子居然又弹了回来,分毫不偏的回到白素贞手里。夜风霎时灌入,月色明亮。许仙和白素贞又赶紧往暗处躲了躲。那黑衣人听得声响,脚下生风几步来在窗前向外探头查看,稍迟疑,又听到门外玉莲唤道,“许大哥,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找你喽!”黑衣人不再犹豫,跃升出去,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   眼看危机解除,许仙和白素贞均是长舒一口气,不由得相视一笑。许仙刚要站起身,白素贞赶紧制止,小声道,“那姑娘可要进来了!”   许仙笑道,“她?哼,她从小就胆子小,最怕鬼了,这黑屋子没人陪着她才不敢进来呢。”   白素贞又莫名觉不爽起来,“看来你们很熟哦?”   “是啊,我们从小就认识。这么多年了嘛,当然熟啊。”许仙不知面前何人,自是不疑有他,回答的很是随意。白素贞不气反笑,柔着声道,“哦~,原来是青梅竹马啊。”   许仙随意笑笑,不答反问,“诶,你说那人,我是说你的仇家,还会不会回来啊我们现在是不是就算没事了?”   “应该是没事了,不过许官人放心,就算他回来,我也一定倾全力保你和你的心上人平安无事。”   许仙连连摆手,“什么心上人啊!姑娘可千万别乱点鸳鸯,误会我事小,坏了玉莲的名节可就不好了!”   白素贞偷眼看那许仙,竟是真的慌张起来,故意取笑,“此处就你我二人,许官人怕什么,况且我还能和谁说呀。”   许仙一怔,也察觉自己傻气,挠头笑了。白素贞有意逗他,又道,“不过假如你对人家有意思,不如我叫那姑娘进来,你当面说给她自己的心意好了,也算我成人美事,报答许官人的救命之恩。你听,她又在叫你了。”说罢,白素贞作势就要去开门。   许仙大惊,“使不得啊姑娘,使不得!嘘!你小声点儿!”   白素贞自然没有那个意思,顺水推舟的被许仙拉着退了回来。许仙压低声道,“且不说她不是我的心上人,就算是,你这样子出去还不吓着她!”许仙指指白素贞一身夜行衣还蒙着脸的装扮,不认同的摇头。   玉莲果真在门外踟蹰不前,唤了几声后终于无奈离开了。许仙见人离开,这才大着胆子说话,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一个姑娘家,怎么惹了那么个仇家。凶神恶煞的,看着就好厉害!”   “家仇。”白素贞无意多说,简单回答后又转话题说道,“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那个坏人呢?兴许,是我害了人家,人家才追杀我呀。”   许仙眨眨眼,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,沉吟半晌答道,“我觉得你不像。再说,就算犯了错,也自有国法制裁,不管为了什么,杀人就是不对。”   白素贞听了这话五味杂陈,不知该作何感想,一时无话。两人忽地尴尬起来,须臾,白素贞一拱手,说道,“今日多谢许官人救命之恩,小女子无以为报。他日有缘相见,定当结草衔环,不忘大恩。”   “姑娘言重了,是姑娘吉人自有天相,我可什么都没做。要说起来,我唯一损失的,就是那只火折子罢了,不足挂齿。”   经过这两次事情,白素贞多少也知道些许仙的性格,不再强辩,只是笑道,“那等你和心上人终成眷属时,我再送上大礼好了。”   “哎呀姑娘,玉莲真的不是我的心上人,实不相瞒,我钟情的另有他人,还请姑娘以后不要再这样取笑我了。”   白素贞心里一跳,“哦是谁啊?”   “是白家……呃,这个,反正你也不认识,你就别问了。”许仙咂舌,差点说溜了嘴。八字没一撇的事,怎么好胡言。他拱手又说,“姑娘行事如此凶险,此去小心。”   白素贞点点头,拱手还礼,道一声“再会,告辞。”便从窗口飞身离开。   许仙立在窗前,看着白素贞在月色下腾飞跳跃终于消失,再回想今晚的事,真觉恍如一梦。 ☆、乍喜   白素贞回到家,没有先回自己住处,而是直奔小青的房间。   有赖于小青的那支鱼形镖,白素贞才顺利从府衙脱身,但以小青和她的情分,小青怎会不出手帮忙,只是发出一只暗器后就再不露面呢?白素贞恐其身遭不测,担忧非常。   "小青!小青!"白素贞轻扣门,连唤了几声却无回应,略一用力推门而入。只见小青盘腿打坐,面如死灰。白素贞知她在运功疗伤,静立一旁不再惊扰。许久,小青才气息渐显,慢慢睁开眼睛,虚弱的唤了声,"姐姐。"   "青儿,快躺下休息,伤的很重么?是哪里伤了?我刚才观察你半天都没发现任何伤口和血迹,你现在感觉如何,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,是谁伤了你?难不成还有隐藏的杀手么?"   "姐姐,我的伤不是单纯的外伤,而是中毒!我与你分开后打算先去县太爷的厢房,可还没等我进了外厅的门,便突然有人向我射出毒针,那毒十分厉害,幸好我身上带着你给我的百日散,才勉强保持清醒得以逃命,本来我是想去给姐姐你报信,但哪知我来迟一步,等我到时你们已经缠斗在一起,我怕毒发,到时反倒成为你的负累,所以只射出暗器便赶紧逃开了。姐姐,看来是我们中了埋伏,人家早有防备,如今我们该怎么办?"   白素贞听完,一张俏脸霎时添上八分严厉,竟显得有些骇人。"青儿,事情已然到了这步,就只好兵来将挡了,眼下还是为你解毒要紧,他们行事一向心狠手辣,这毒也必定不会好解,我的百日散只能压制毒性流窜,时效一过,性命堪忧。但百日内这药尚能保你气血不坏,所以你最近千万不要妄动,更不可运功,切记切记!"   小青听姐姐这么一说,也知大难临头,怯怯问道,"姐姐,你学习制毒多年,就连你也没有把握么?"   "虽说□□本一家,但我的研习偏重毒理,原是为取人性命的,这治病救人可皮毛的很。也怪我学艺不精,哪里料到会有今天,不过青儿你放心,你我姐妹一场,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为你解毒的机会。"白素贞说到情动处拉起小青的手,却只觉冰冷异常,心里不由得更添几分担忧,她暗自发誓一定要保小青活命。白素贞一面宽慰小青不需太过忧心,一面又为小青查看毒针所刺之处,细细问了症状感受,这才回房。   许仙最近不胜其烦,那夜为掩护蒙面女躲了玉莲,玉莲就此认定和许仙最近的怪异表现大有关系,于是从那天开始她好似着了魔,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不可。   "许大哥,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,我们认识都多久了,你就老实告诉我嘛!"   "哎呀我说玉莲,我叫你一声大姐,叫你一声姑奶奶,好不好?!我说好几遍了,那天我只是睡着了没听见,什么事儿都没有,你看,后院的药材该收了,我还要去忙呢!你也别瞎想了,赶紧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!"玉莲哪里肯依,跟着许仙一路去了后院,不想正巧碰上夏震在后院监督小师弟背功课,许仙见状朝夏震行了个礼,自顾自去拾掇药材,任由玉莲跟在一旁念叨。   夏震早看许仙不顺眼了,尤其最近玉莲更粘许仙,也不知为了什么。正气着,突然前门窜进来一个人,跑的极快,一下撞到了夏震背上,直撞他一个趔趄,夏震回头就给了一巴掌,"小兔崽子!你这是急得去投胎么!"那人站稳了,揉着脑袋,嘻嘻哈哈回道,"大师兄对不起,我是听说前面来了个大美女,好几个师兄弟都跑去看了,所以我才……嘿嘿,诶?许仙你也在,要不要一起去看?"   许仙心里本就烦躁,气冲冲回嘴道,"不去!没兴趣!"那人莫名看着许仙,"不去就不去嘛,这么凶,你以为你大师兄啊!"说完跑了。玉莲看那人急切的劲儿,忽然像开了窍,又道,"许大哥,你莫非是有了心仪的姑娘!?"许仙一听懊恼的直摇头,"哎哟姑奶奶,你就行行好,饶了我吧!"   两人正拉扯着,就听夏震气呼呼的朝师弟喊叫,"你给我好好背功课!不要学一些人,每天只顾想姑娘!惦记着和女人厮混!"许仙和玉莲在一边听了,登时安静。一院子人都不说话了,夏震斜眼瞅着许仙,好似随时会扑过去一样。   许仙看看玉莲,看看夏震,一甩袖子,赌气说,"你不走,我走,我去看大美女去!"   "诶?!你不是说不去吗?"   许仙梗着脖子,没好气的回嘴,"刚才我没兴趣,现在我又有兴趣了行不行啊!"说着,许仙把笸箩往地上一扔,几步跑出了院子。   玉莲正欲追上去,夏震忙喊道,"师妹留步!"玉莲不情不愿转身,"师兄,又什么事啊?"   却说许仙,虽然说了是去看美女,倒也真没这个心思,这世上还哪有比白素贞更美的人呢?只是情浅缘薄,自那一面,再无机会相见,许仙烦忧了好些日子,最近几天才慢慢缓过来,想通了些道理。只是一药铺学徒,自己尚无存身之地,岂敢妄想佳人。而刚才玉莲最后一句话实在更是戳到了他的痛楚,又提醒了他一遍,自己真是癞□□想吃天鹅肉了。   许仙这么想着,摇摇头暗笑自个儿的不自量力。迈步进了铺子,也不理那些盼瞧佳人的小伙子们的热闹,若有所思的朝后堂走去,却听得喧嚣中竟传来那一声让他魂牵梦萦的,"许官人。"   许仙循声看去,那眉眼带笑,不是白素贞,又是谁。   □□不同于医药,要想解毒,必须先知道□□的制法,分毫不差,才能对症解毒。白素贞按照小青的症状,写了个制毒的方子,差白福出去买材料,可惜白福目不识丁,只会拿了方子让人家抓,带回去一看总是不尽人意,不是不够新鲜,就是枝叶不分,好一个乱七八糟。人命关天,白素贞不敢假手他人,只得亲自前去。   白素贞虽不是第一次到这药铺,只不过上次是逃命藏身,这次是正门前厅大方登门。她虽不是特意去见许仙,但也知晓十之□□能遇到,就算不是盛装打扮,到底还是比平时多了点心思,所以出尘之外更添了一些精致。   药铺的伙计们哪里见过如此的绝色,白素贞刚一登门,男人们就殷勤的很,话还没说几句,人倒是越聚越多,想来白素贞以往也经见过不少此等场面,落落大方以对,到不曾发生难看尴尬。一干人等尽顾着说话,东拉西扯,等白素贞的方子拿了出来,这人群反倒冷静下来。这方子原是为了制毒,竟是些偏门冷物,尤其白素贞不便明说用途,所以写的毫无用药章法。伙计们一来学艺不精,二来怕佳人面前丢脸,尽是推脱他人。白素贞正哭笑不得之时,眼尾瞄到了许仙迈步进门来,心里欢喜,可算是有个靠谱的人出现了。   “许官人!”   许仙正神游,呆愣转头,却见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不期然的出现了。白素贞从一伙计手中抽回方子,施然走近,见许仙仍然懵懂的样子,掩嘴轻笑,又轻巧唤了句,“许官人,好久不见,怎么?不记得我了么?”   许仙这才开口,“哦!记得、记得!一刻也不曾忘记呢!呃......”许仙还没对姑娘说过这么大胆的话,说完闹了自己满面通红,张口结舌又道,“咳嗯,我、我是说,我是说记得,记得。“憨笑了几声,许仙为掩饰尴尬,又转而问道,“白姑娘所为何来?可是贵体有恙?”许仙说着稍一打量白素贞,不像难受的样子,又道,“还是府中有人染病?”   白素贞瞧他无措的样子,好玩的紧,“多谢许官人关心,我和家人身体都好,只是来抓些药材想做些药丸。”   许仙奇道,“哦?姑娘也懂医术?”   白素贞瞧见许仙眼里多了几分光彩,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,怕言多必失,赶紧解释道,“哪里哪里,不敢说懂,有些兴趣罢了。只是读过几本医书药理,想按图索骥自己制药,胡乱做些实验罢了。”   “哦?原来如此,医药大多都是古籍,自学可是非常困难的,白姑娘真可谓蕙质兰心。不知有什么可以为姑娘效劳的?”   白素贞赶忙递上药单,许仙接过细细看了一遍,心里起了一丝异样。“姑娘,这药单,可是你自己要用?”   白素贞看到许仙神情有变,知道是遇到懂行的人了,解释道,“不瞒官人,最近家里有些异动,似是老鼠,又像蟑虫。我依着书上的方子,做了这个想治患,并不是食用的。”   “哦,那就好!那就好!这几味药材看似毒性不强,混在一起可小看不得。姑娘用药一定要加倍小心呀!请姑娘在此稍等我片刻。”许仙一边说着,一边依着方子利落的抓药材。   两人自顾自说话,满厅堂的人站了许久,却见这二人说的热火朝天,好似周围无人一般,终于觉得无趣,慢慢散开。   白素贞见许仙信了自己的说辞,这才安下心来。许仙说起药材来,倒是半点羞涩慌张没有,不仅说了药材的制法,还叮嘱白素贞诸多禁忌。白素贞也不插话,颔首微笑,随着许仙脚步移动,听他侃侃而谈。   许仙自己也觉奇怪,见了白素贞不过一面,这也才第二次,话还没说几句,却不知为何生出熟悉感来,莫名觉得亲近,刚见面的心跳与激动已然归复平常,只留下丝丝欢喜在心里,绵长不绝。   “白姑娘,这是你要的药材,都在这里了。银钱还需到那边去结一下。”许仙将包好的药材从柜台后面递了出来,又为她指了方向。白素贞道声谢去结账,转头出来,却见许仙正站在门口瞧着她。   “白姑娘,我送你出去。”   白素贞也不推辞,巧笑说道,“有劳许官人。”   两人从铺子里出来,慢慢地说着话,倒也没啥实际的内容,看到孩童,便说孩童可爱,见到小玩意,便聊各自喜欢的玩物。这么一路慢慢聊,缓缓行,不长的路竟然也走了许久。但终于还是要分别,许仙将白素贞送至家门口,住了脚步。   白素贞神情微妙,颇有些落寞,“就到了。”   许仙也眼含不舍,须臾说道,“白姑娘,我要回去了,你保重身体。”   “好,有劳许官人相送。”   两人各自道别,却都不率先离开,相对无言,任由微妙的气氛在沉默中发酵。   久久白素贞终于转身进门。待她消失在门后,许仙这才离开。 ☆、生变    许仙几日来心情都大好,玉莲在旁边聒噪也耐心以对,嘻嘻哈哈就是不说明白。   “许大哥,你不说我也知道!我听师兄弟们说了,那天来的那个大美女,你和人家聊的可热乎了呢!许大哥,你们怎么认识的啊?”   许仙听到师兄弟们的议论,有些羞臊,支支吾吾道,“你别听他们胡说,人家只是上门来买药,我就是给人家抓药,都是买卖罢了,营生而已,正经事来的,你不要多想,不要多想。”   玉莲轻哼一声,“好,前面的是买卖,那后面呢?他们说你可是把人家送出门去了呢,而且一送就送了好久,许大哥,你把人家送到哪里了?是送到人家的家里,还是送到人家的心里去了呀?”   这一说不要紧,许仙的脸红的好似烧着一般,“我、她、不是......呃,要起风了!我去后院收药材!!”许仙撂下手里的事,跑了出去。   玉莲撇嘴,在后面扬声叫道,“哼!每次答不上来就去后院弄药材,药材都要被你烦死了!”   许仙脸红似火的逃出来,这天自然没有什么风的,所以来至后院他只是发呆,一边想着玉莲的话,一边回忆着那天和白素贞两人相处的点滴风情。一颦一笑,一言一语,无一不让许仙回味琢磨,心里也随之流淌股暖流,时时润泽少年的生涩。   “哎哟,这不是我们的许大官人么?”   许仙听口气也猜到是谁,一看果然是夏震,匆匆收敛心思,浅笑应答,“师兄,我来看看是否起风,也好早作应对,以免药材有损。”   “怎么今天一个人在这儿发呆,你那大美女呢?听说你们那天出去了不少时间,怎么样,滋味不错吧?”夏震嘴边邪挑一抹笑,口气满是轻浮。   许仙心里不悦,勉强忍住不发,但到底还是变了脸色,“师兄还是那么爱玩笑。”他见夏震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竹笼,随口道,“师兄艺高人胆大,这蛇还养着?听说这东西狠毒异常,师兄倒是相处的不错啊。呵,果然是性情相投,厉害厉害。”   夏震平时深入简出,行事神秘,性格也乖戾,然而这养蛇的事还是叫院里的人想不明白,尤其夏震曾亲口承认这蛇有毒,还养在自己屋里,是以师兄弟们都避之不及。夏震倒也明说过,这蛇养在屋里就是防身,照看门户用的,可这也太过头了吧。但毕竟没有发生过险恶的事情,也就听之任之了。   ”许仙你也厉害啊!这院子里的人每次见到这东西都绕着走,可你倒是从不避讳。“夏震本想杀杀许仙的风头意气,但见这许仙面色不改,很是丧气。   “哪里是我厉害,只是我身正心明,自然不会怕!况且万物皆有灵,相信若非我先招惹它,它也不会无端伤害我,倒不像是那些无事生非的家伙罢了。”   夏震总算品出点味儿来,这上下两句,不正是讽刺自己的么,哼,读书人的嘴巴,果然是不好惹。“你说的没错,这东西狠毒,而且和我一样有仇必报,所以你最好小心着点儿,一不小心惹了它,咬你一口,哼!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!”   许仙忿忿不平,正欲还嘴,又心念一转忽觉不妥,才轻哼了一声,甩袖走人。   白素贞研习□□多年,虽不敢说独步天下,也算小有所成了。而此番小青所中的毒,却甚为蹊跷,若说症状,实在寻常,偶尔腹痛,精神倦怠,如同风寒一般,并不见特别。倒是唯独一项难缠,便是口渴。   “小青,不要再喝了。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!”白素贞心焦如焚,小青总吵着要喝水,初时她还觉是好事,喝水对身体的不适也可稍有缓解,可后来越来越厉害,小青恨不能口中含着水,时时不断饮,连饭都顾不得吃,只晓得要水喝,白素贞这才觉事情不对。   “可是姐姐,我真的觉得好渴,难以忍受的渴,就好像嘴里含了一把沙子,磨得我舌头都要出血了一样。姐姐,再让我喝一口,就一口!”小青说着便要夺回水杯,那摸样看着让人心疼,却更多的是恐怖,这分明就像上瘾了一样,可哪里会有对水上瘾的毒呢?!   白素贞忍着心疼硬起心肠把水杯拿走,苦劝道,“青儿,姐姐也知你难过,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啊,你看你,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。你且再忍耐一些时候,我会尽快找出解毒的办法来。白福,你去找些冰块儿来给小青含着。”   白素贞安顿好小青,又叮嘱白福一定看着,以免再出意外。她拿出方子一再核实,也抓来老鼠喂毒验方,可是什么症状都能对上,却唯独这口渴实在无处可解,无迹可寻。白素贞扶额苦思,毫无办法。眼看小青日渐消瘦,百日散的效力也形同虚设。怎么办才好!?   白福在旁边伺候着,也看不下去,哀求白素贞道,“小姐,您是咱们中间最聪明的人,快想想办法吧,青姑娘看着可真吓人。那样子哪里是口渴,简直是要妖怪要喝血啊!”   “是啊,我也知道,可是这毒太蹊跷,我平素从未见过这样的中毒症状。哎!”白素贞也恨自己无能,不能救姐妹于水火,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为今之计,我只能去找那下毒之人了。事不宜迟,白福,你在这里照顾小青,我今晚就去。”   “可是青姑娘说没见到那下毒之人露面,咱们该找谁去啊?”   “虽然不见他露面,但是我心中已经多少有些眉目了。只是他一直未露出马脚,我们才没有正面交锋,但事已至此,我只能上门讨教了。”白素贞交代好府中事物,定定心神,开始盘算晚上的计划。对方擅用毒器,此去凶险不明,但愿小青能吉人天相。   是夜,许仙将床铺收拾妥当,吹了灯,以手为枕仰躺在上,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。   今晚又轮他守药库,师傅家店大,名贵药材也备了不少。还有些稀奇玩意儿,□□两用,所以这药库每日都要轮班值守。其他兄弟都嫌无聊,药味儿也难忍,但许仙很是喜欢。这房间的月色总是让人神往,似有灵气一般。   他毫无睡意,神游自在,忽而想起上次他守夜遇到的奇事,那夜的月亮也如今这样亮,亮的几乎让人心慌。那夜可真是惊险,那两人黑暗中来来去去,一点痕迹不留,许仙后来每每想起,总觉奇妙。要不是那被利剑消去半截的火折子作证,许仙真要以为是一场梦了。蒙面女此去杳无音讯,也不知现在哪里,境况如何,但愿一切都好。   许仙正漫无目的浮想联翩,就听门咔噔一声被人撬开,许仙一跃而起,见一黑影出现在门口,手中一把利剑寒光闪闪,许仙脸色一变,心道,不是吧,又来?!   许仙从来不是个胆大的人,平生最大希望就是平安和顺的过日子,未来能有一个贤良的妻子相伴一生就更好了,膝下再有子女,就幸福的连皇帝老子都不想做了。可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什么,怎么最近一连遇到这凶煞的事情呢?而且还总在守夜的时候发生,奇怪!   门口那黑影定在原地,剑在手中直指地面不动。许仙这次学乖了,没有大声叫唤,先看那人作何打算。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无所作为,正在许仙犹豫不前的时候,那人突然咳了起来,且有愈加剧烈的势头,紧接着身子一软半跪在地,许仙这才恍然大悟,那人手中的剑立在地上实是在支撑不倒。许仙也不想许多,快步上前查看,“你、你、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许官人,救我!”   许仙听这声便猜个八分,走近一看,果不其然,正是上次的蒙面女!也正是白素贞。   “又是你?!哎呀呀,你怎么伤成这样?又有仇家追你么?快点进来!”许仙手忙脚乱的关上门,把白素贞搀到床前,扶她躺下。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她额上汗珠硕大,凝眉痛苦的样子。   “许官人,救我!”   “好好好!我救!我救!可你是哪伤着了呀,你先告诉我哪伤着了?”许仙压根儿没想到这人尚算陌生,心里只觉担心,仿若她是好友至亲般焦急。可对方是个姑娘家,他舞着双臂,也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探,碰哪里都不合适。   白素贞气若游丝,嘴里只听得气声,往许仙面前伸出左臂,“蛇,是蛇......夏震的......蛇......”   许仙心里咯噔一下,她怎么会被夏震的蛇咬了呢?可当下还哪有功夫盘问清楚,先救人要紧!既已明白伤从何来,许仙也不愁了,正好守着个药房,他点上灯迅速的配了几味药,给白素贞敷上,不多时,白素贞觉得痛楚大有减轻,似有所好转。   许仙在一旁观察,见白素贞渐渐安稳下来,才放心一些,随即又被满心的疑问搅得心乱如麻,可人家正难受着,此时追问不休,未免显得不通人情。许仙只好忍着这重重心事,在一边继续小心伺候。 ☆、情逃    白素贞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慢慢清明起来,看来许仙的药十分灵验。她虽闭目养神,但也多少晓得许仙的心思疑问,只是如此情形下,她也正左右为难着,该要言明自己的身份,把真相和盘托出?还是继续隐瞒,装聋作哑。无论哪种,她都无法猜测许仙的反应如何,也不知事情以后会如何发展。白素贞心思烦乱,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,眉头不由得又紧皱起来。   许仙见白素贞眉头不展,只道又是蛇毒发作,赶紧询问,“姑娘,又有哪里难受了么?”   白素贞慢慢睁开眼,看着眼前这温润的男子面上尽是忧心的神色,心头一热,泪也差点出来。想她多年漂泊,与小青患难与共才称作至交姐妹,江湖上危险重重,也免不了终日殚精竭虑盘算计谋,唯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。却不想竟会遇到许仙这般人,对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也能付出信任,出手相助全不疑心,但凭一个“我觉得你不像”,他岂知这句话对见惯生杀算计的白素贞来说,几乎算是笑话,可如今看他这样的表现,才知全是真心。这样的人真傻,可谁知白素贞多么羡慕这样的傻,这世道险恶,人心叵测,却终归还是有一方净土。   许仙看白素贞只是一个劲儿的瞧着他,她脸上的面纱随着她粗重的喘息轻微的晃动,却始终不发一语,她眼睛里如有雾气,复杂又幽怨,似有千言万语,又缥缈像无意。半晌,许仙才发觉自己竟然也盯着人家看了好久,差点要陷进那似水双眸里,他转开头去,又说道,“姑娘,我知你不容易,如果有不便之处我也不会追问,只是夏震是我师兄,虽平日里性格乖戾,倒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,假如有得罪姑娘的地方,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,不要再追究。”   白素贞听他为夏震求情,看看自己臂上的伤口,哑着嗓子道,“许官人,今日若我说,我是专门来找夏震的麻烦,你可还相信我?”   许仙定定的瞧着白素贞,沉默了半天,幽幽回答,“我不知道。”   白素贞不再说话,半分失望,半分感激。失望他更相信夏震,却也感激他坦白,毕竟自己对许仙来说是个陌生人,这种程度已然相当难得了。   许仙见白素贞沉默不语,软声道,“虽然我觉得姑娘不像坏人,可我很早就与我师兄相识,也不见他在外惹是生非,他怎么会惹到姑娘呢?”   “他......我......”白素贞张口,却不知从何说起,她一抬头对上许仙的眉眼,许仙眼神里有好奇,有关切,却没有半分戒心,白素贞咬着唇,握着拳,终于,她长叹一声,也罢也罢,赌上一赌吧。若是果真无缘,不如借此机会趁早放手。   “许官人,你来看我究竟是谁。”白素贞一把扯下面纱,不出所料,正看到许仙大惊失色。   白素贞扯下面纱,紧紧攥在手中,几乎要把自己的手也揉疼,心也拧碎。她不敢再说什么,也没有什么可说的。忐忑的等着许仙给她的判决压下来。许仙眼睛睁的如铜铃般,张口结舌,“你、你......”再也说不出别的来。白素贞紧盯着许仙的眼睛,好似那里就有全部的答案。而许仙神色复杂,喜怒不辨,白素贞也随之懊丧。本该出口的解释,却不知如何道来,家仇未报,自己却陷入儿女私情,这已经是不应该了,而这前后行事对许仙的无意亲近和有意隐瞒,再如何解释,也更像是败露后逼不得已的告解请罪,真心便要打个折扣,白素贞不情愿,也不甘心自己的一片情谊,就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。   白素贞对许仙的观察也不算错,现下连许仙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感受了,混乱的厉害。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,本该是多么欢喜的事情,可当她一身夜行衣,手持一把利剑闯进门,身上还带着来由不明的伤,这让人怎么高兴的起来,霎时间白素贞过往的种种全部浮上脑海,混杂着上次她蒙面出现的画面,实在叫人不知应当作何感想,白素贞的温柔如何变成蒙面女的肃杀,蒙面女的矫捷如何变成白素贞的柔弱,白素贞的纯洁无暇又怎么会变成蒙面女的复杂阴暗,这分明就是两个人,可白素贞就在眼前,她明明白白告诉许仙,让他无处可逃。而许仙更想不通的,却是她为何一把扯下面纱,让这事实再隐藏不得,叫他许仙再自欺欺人不得。   纷乱的心思一路狂奔到这里,才总算有了一点明晰。许仙是沮丧的,这一场本来平静幸福的感情,如今因为白素贞的坦白而终至复杂和难以预料,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。许仙更是生气的,生气她有意隐瞒,上次蒙面出现却装不认识,不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么,她始终对自己是有戒心的,又也许,根本就没有真心可言。   许仙不由得又联系其自己往日的各种表现,这一场错付的真心,让他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,而她白素贞这等江湖人物,怕对他这些生涩别扭的表现,也看不上吧,却也不曾回避拒绝,任由他为情所困,越想越气,越想越难堪,他抬手笔直的指着白素贞,气道,“你!你这个骗子!”   这一声怒吼,听得白素贞心痛,也明白事已至此,看来是毫无转机了,以白素贞的心高气傲,是如何也不可能再做辩解去挽留纠缠,就算许仙对她生气也是应该,受骗的恼怒,埋怨,甚至怨恨她都受得,比这再大的指责也不是没有过,不过是段无果的情缘,还没开花,怕什么呢。可是心里总是难受的,疼痛的,无法排解,更不能消除。想到这,白素贞眼泪终于夺眶而出,她别开脸,不愿自己的这点心思被一个对自己心生怨恨的人瞧见。   而许仙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,就立刻心软了。再怎么说也是爱慕的人,白素贞委屈的模样他哪里看得下去,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,自己一个大男人受点委屈又怕什么。他丧气的摆摆手,“算了算了。”   白素贞闻言,以为许仙有所回心转意,却见许仙又道,“你放心,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和别人讲。我们就当不认识,你报你的仇,我不会出卖白姑娘的。”   这话看似体贴,却实实在在是伤人,白素贞的心终于凉透了,她压压情绪,胡乱抹了脸上的泪,抬头道,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!”说完,她也不等许仙回应,扭头便从窗户飞身离开。   许仙被她这突然的动作愣了一下,继而是急忙上前拉扯,“白姑娘!”   他哪知白素贞是心里委屈万分,再听不得半点许仙的冷言冷语,所以走的也干脆决绝,许仙纵然碰到了白素贞的胳膊,却抵不过白素贞这个有功夫的人,手硬是从胳膊一路滑脱到指尖,也拉不住白素贞,最后只拽下她手中的面纱。许仙趴在窗户,想大声喊,又担心惊了别人,只能挥舞着面纱压着嗓子狂呼,“白姑娘,你的伤还没好呢!”   白素贞当然听到了许仙在身后的呼唤,但还是选择毫不回头的一路奔回家。没有惊动任何人,一进房间扑到在锦被上呜咽,身边无人可再需顾忌,也就任由眼泪横流。原以为不过是朦胧的好感,岂料等真的心痛起来,才知竟然已经比喜欢还更深。她摇摇头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,想把自己从这愁苦中脱离出来,现在她只想把心里的委屈难受全部发泄出来,让它们随着眼泪一起流出脑海,流出身体。可不一会儿,她又忽然止住了抽泣,小青还在等解药,自己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儿女情长,岂不太荒唐了么。白素贞收敛心思,急急拭去脸上的泪痕,可惜夜已深沉,也只能明天再作打算。   许仙一晚上辗转难眠,不仅是白素贞离去时那哀怨的眼泪让他很受震动,心下不忍,还有白素贞身上的蛇毒未清,也让他挂心。许仙虽是个温吞人,可轻重缓急还是分的清。虽然和白素贞昨夜那一番对话下来心里仍然别扭,但性命攸关,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。于是第二日一早起,他便上门去找白素贞,可白福好说歹说都不放他进去。   “许官人,我家小姐真的不在,你还是请回吧!”   “白福,我真的有要紧事,我知道你家小姐在,你就放我进去吧!”   白福也是纳闷,上次看两人还好好的,甚至是有那么点儿意思,可这回许仙来,白素贞却突然改了性子,不仅避而不见,还嘱咐白福一定不要放他进来,看那样子,是真生气了。可白福更没想到的是,平时看许仙也是好说话的人,这次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了,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倔   ,“我说许大官人,我骗你做什么。不如这样,你有什么想说的,我代为转达?”    ☆、跳墙   “我......”许仙刚要说,转而又想不妥,白素贞的身份也不晓得白福知不知道,万一不知道自己岂不是给人家添乱吗?支吾半天,急道,“哎呀我得亲自说才行,这事转达不了!”   白福还就好奇起来了,“有什么事是不能转达的啊?”   “我!她!......哎!”许仙摇头晃脑的就是一个急,也说不清楚。   白福懒得再和他磨叽,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非要亲口说的话,还能有啥呢?看来两人是闹别扭了,白素贞一向温柔,想必过几天也就好了,“好了好了许官人,今天不在,兴许过几天就在了呢?你过几天来一准儿能见着,好了好了回去吧!”就这么白福半推半搡的关了门,只留下许仙在门外一个劲儿叫唤。“诶诶诶!等不得啊!等不得啊!这事等不得啊!”   外边许仙急的跳脚,里面白素贞也是不得安宁,她拧着袖子走来走去,见白福回来上去问道,“打发走了?”   “走了。”   “......就这么走了?”   白福一愣,“小姐您不是告诉让我务必拦住他么?”白福心说你两人这是闹哪出呢?“要不,我再把他叫回来?”   “算了!”白素贞扭身一跺脚,“我不稀罕!”   白福在后边低头沉默不语,心里道,别扭!真别扭!   打发走了许仙,白素贞去看小青,情况还是没有好转,倒也没有更坏的变化。   “姐姐,我听白福说你昨夜去找夏震了?”   “是,我本打算去找夏震为你讨解药,可偏巧他不在,于是我只好在他房内搜索。可没想到,”白素贞抚着自己的小臂,顿了一下继续道,“没想到并没有找到任何解药那类的东西。”   小青心里也十分惧怕,这毒实在太磨人了,可姐姐已经在为自己奔波,虽然如今前路未明,想必她的心里也很不好过,又怎么好抱怨,再给她心上添负担呢。   “姐姐,我相信事情一定会出现转机的,我们一路走来遇到多少风雨坎坷,不也都化险为夷了么。你也不要太担心了。”   白素贞听到这话,只能把泪往心里流了,受难的是小青,她却反倒劝慰自己。教她怎么好再不打起精神来。她拉起小青的手,紧紧握着,想尽可能给她传递安心和力量,“没错,青儿,我们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的。一次不行,我就去第二次。我一定会找到解药,我不会让你出事的!"   两人正说着,就听外面似有动静,渐渐声响也大了起来,不多时就见白福敲门进来,   “小姐,青姑娘,有个人翻墙进来了。”   白素贞一下紧张起来,这个节骨眼上,难道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,对方想要先发制人么?   “他想干什么?”   “他想找你说话。”白福说到这儿,面露尴尬,“而且小姐,这人.....咱们都认识的。”   “哦?是谁啊?”   “许仙。”   “翻墙?”小青噗嗤一笑,“这呆子还有这身手呢?看来咱家的院墙还不够高啊。”她看了看姐姐白素贞,又十分做作的哀叹一句,“哎呀~,要不然呐~,就是咱家的花儿太香咯~。”   白素贞脸上飞红,瞪了小青一眼,对白福说,“带他进.......呃,还是我出去吧,免的打扰小青休息。白福,让他在前厅等我。”   “哎哎哎,我没事,我这两天正闲得发慌呢!”   “我知道,所以就更不能了。你好好休息,我出去了。”   白素贞不理小青的抗议,和白福两人快步走去前厅。   许仙狼狈的站在厅中,见白素贞进门来,两眼霎时亮莹莹的,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素贞的手腕就叫道,“哎呀你可叫我好找!”   这一叫搞得白素贞及众人都吓了一跳,一时还来不及作什么反应,却见许仙立刻又撒开手,后退了一大步,脸色绯红,“得罪,得罪。我、我是着急,才、才......”   他说到这里,忽又胆大起来,直盯着白素贞看了半天,看她没有毒发的迹象,安心不少,随即支吾解释,可厅上人多,也不敢说明白,“你......你......”他见白素贞无辜的看着他,好似全然不解的模样,只好指指她胳膊,软着声说,“我是担心你的身体。”   白素贞脸色一变,神色紧张的扭头看白福等人是否察觉异常。毒伤的事情她没有和府里任何人说,也不打算说出来,就是怕传到小青那里让她白白担心。好在许仙也为她周全,硬是翻墙也没有贸然把事情挑出来。她避开众人目光朝许仙微微摆手,示意他不要再讲,然后朗声道,“许官人,听白福说你有事要和我讲,那跟我到书房去吧。白福,你在外面守着,没有我的命令,不得叫人擅闯。”   两人避开众人来到书房,白素贞率先进门,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落座,许仙随之而入,带上门后转身看白素贞一脸冷峻,竟一下慌了,脑中又想起昨夜她离开时委屈流泪的样子,再不敢像片刻前那样直视,只低低唤了声,“姑娘。”   白素贞抿着唇,只是点头算作回应,可许仙也不说话,让白素贞有些气恼,觉察到刚才许仙那股少见的蛮劲儿已经消失无踪,抬眼看他,又恢复了往日温吞的样子,现在一脸说不出的烦恼模样,清秀的眉眼都拧着,平日里总是素净的衣衫粘着枝叶的碎屑和土星,下摆已经有些许刮破的痕迹,惹得白素贞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,说道,“我家院墙高,也不知摔疼了你没有。”   “没。”许仙答的很快,却又下意识的耸动自己的肩膀,能看出来有些奇怪的僵硬,白素贞双眸含水,好似能言语一般,也不拆穿,就这么瞧着他,许仙看了心念大动,有丝说不出的迷幻,如同着魔,不受控制的又说道,“......有。不过不碍事,谢谢姑娘关心。”   “到底是有,还是没呀?”又好气又好笑,只叫白素贞当真无奈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吞男人,为什么就如此让人难以割舍呢。“快坐吧,也没人叫你老站着。”   许仙正要推辞,看看白素贞气恼的样子,又转念坐下,这屋里就两张椅子,挨得也不远。他正想问白素贞伤势,刚落座就被白素贞抢了先,“你还来想同我这骗子说什么?难道连我逃回家也不能躲开你的责怪么?到累的你翻墙来找我。”   许仙连连摆手,为自己前日的言语很是羞臊,“姑娘别再提昨天的事了,原是我的不对,姑娘行事凶险,肯定事事要小心谨慎,你我非亲非故的,怎么好贸然相告呢,再说了,想我身无长物,哪有什么好值得被人骗的呢?是我愚笨,一时脑子转不过来,才会枉怪姑娘有意欺瞒,真是对不起!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!”   看到许仙急于忏悔告解,白素贞当下便心里好受许多,欢喜起来,甚至仿佛昨日那些委屈不曾发生过似得,竟然一点都不再埋怨,“许官人可别妄自菲薄,你是宅心仁厚,才不与我计较,况且我认为一个人心里的富庶,可远比外财傍身要值得人敬爱的多了。在这一点上,我认为许官人可是‘富’人呢。我当初也并不是故意欺骗你,只是不想让你卷入无端纷争罢了,若是连累了你,我可真的会心里难安了。”   说话间气氛又恢复轻松,转变之快连两人也暗道奇妙,可心里这份喜悦的感觉并不虚幻缥缈,是实实在在的。两人也很有默契的都不去深究这里面的玄妙,只想顺应这种模糊却强烈的感觉走下去。   “哎呀!瞧我这脑子,我这次来,一是想和姑娘赔罪,二来,最主要是担心姑娘蛇毒未清,怕有变化。诶?不过,我看姑娘行走无碍,言语也清明,好像没什么大碍,呵~,我也就放心了,哈!来的时候我还带着药呢,可惜,翻墙的时候掉到外面去了。”许仙像是在说什么趣事,嘻嘻笑笑的。   白素贞掩嘴轻笑,看眼前这人衣衫不洁的模样,却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翻墙的画面,平时彬彬有礼的紧,怎么会想到要翻墙这么荒唐的主意呢。“有劳许官人关心,我身体到是没感觉什么异样,说起来,多亏你的救命之恩了,你肩上的伤要不要紧啊?”   “没事没事,再说,你忘了我是药铺的了吗?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呢。”许仙喜笑颜开,全然没有平时呆愣的样子,活泼的很。“诶,我看,你也不要总是许官人、许官人的叫我了,咱们岁数应当是差不多的,你就叫我许仙好了。邻里街坊的,咱们就当个朋友,你看如何?”   “好,那你也不要叫我白姑娘了,就叫我白素贞好了。”   许仙到是乖巧,也不推诿客气,慢悠悠道,“素贞。”   他自动自发的省略了姓,亲近的只叫人家的名儿,念在口中,仿佛是含了口蜜,甜的非要笑出来才行,明明是在叫白素贞,却更像是在自己品味,把这两个字在舌上转了几转,才不舍的顺着嘴唇流出去。   白素贞也不知为何,人家只是叫个名,就登时就红了脸,烧得要捂住才能解解热气,低头不语,只是害羞的笑。   两人都是一样,谁也不敢先开口说上一句话,只是奇怪,这青天白日的,怎么就这么让人发昏呢。 ☆、破格   白素贞听许仙说翻墙时把药落在外面后,就差白福赶紧出去找,免得被人捡了去,白白损失。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,白福回话墙下根本没有,许仙颇有些失望,那药材也不便宜,回去自己少不得要损失一小笔了。但佳人无碍,总是万幸了。他拱手拜别,说要赶紧回去和师傅交代一下,自己私拿药材已经不妥,如今还丢了,要回去请罪认罚。白素贞心里愧疚,想拿钱给许仙,却被百般推辞,终是没成。   许仙回了药铺,玉莲即刻迎上来,埋怨道,“一大早的跑到哪里去了?”   “呃,有点急事。怎么?找我有事?”   “急事?我看是又跑去那个大美女那儿了吧?”玉莲毫不留情的拆穿,但只道许仙是傻小子情深,不做他想,“喏,看看这是不是你的?”玉莲把个小布包扔给许仙,许仙一看,真是自己那包药材,欣喜之余又疑道,“可不就是我的么!真是谢谢你了!我还以为要赔上一大笔钱呢,诶?你怎么捡到?”   玉莲瘪嘴,“大师兄早上捡回来的。还以为是哪个偷儿从咱家偷了丢在路上了呢。不过恰好我今早才见你拿着它跑出去,就帮你收起来啦。”   许仙听闻是夏震捡到的,有些不安,“你告诉师兄这是我的了么?”   “当然啊,要不然他还要交给我爹呢。”   “哦。”许仙的不安愈加厉害,但也没什么可作为的,静观其变吧。他拿上药材,去找师傅请罪。   白素贞前次被夏震屋里的蛇咬伤,这次特意做了些应对,那边白福也打探好今晚夏震确实在家,做好准备,只待入夜。   入夜深沉,白素贞云脚轻身来到药铺后宅,在屋顶上半伏观察,却模糊见到院中有一人,在夏震房门口来回徘徊,鬼鬼祟祟的。她不敢妄动,继续在黑暗中观察,不多时就见夏震出来。   “我说许仙,你大半夜不睡在我门口绕来绕去到底要干啥?”   “啊?我啊?我......哈,呃,我在...我在赏月亮啊,嘿嘿,你看这月亮多好看啊!有诗云: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嘛!呃,这句不好,这句不好,呃,应该是、应该是:独上江楼思悄然,月光如水水如天!嘿嘿。”许仙眼神飘忽,言语也不干脆,最后摇头晃脑的好歹说了个理由出来,却是自己都不信的借口。   夏震气恼不堪,可苦于许仙态度软,嘻嘻笑笑无法发作,“行了行了,别背了,去去去,要看去别的地方看。”   “我说师兄,我看月亮在门外看,又没打扰你睡觉,也没干扰你做别的。有什么关系。”   “你!”夏震瞪着眼,“行!你有本事站在这儿看一晚上!我看师傅罚你的功课,明天你怎么交的出来!哼!”夏震转身大力的摔上门,震得许仙心都险些停跳。   白素贞这才晓得许仙的心思,哀叹一句冤家,知道今晚是不能成事了。转身要走,却又气不过,低头挑了颗砂石,冲着许仙腿上就射了过去。许仙应声痛叫了一嗓子,又赶紧捂着自己的嘴,边左顾右盼找人,压低声道,“谁?是你吗?”   白素贞没出声,但也没走,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,又挑了颗小石子,朝许仙射了过去。却不料这次许仙捂着腿一下跌倒在地,半天不起。白素贞心里哎呀一声,悔不当初,心里自责道,明明特意放轻了手劲,却到底忘了许仙平常人的筋骨,怕还是伤着他了。她看周围无人,飞身下去,伸手正欲拉起许仙,却反手被他抓了个正着。把白素贞吓得差点叫出来。   “你!”   “嘘!跟我来!”许仙拉起她左拐右拐,到了一个小房间,进去一看,却是个库房,到处堆得都是杂物,一个歪七扭八的小方桌,上面堆了书本纸张,还有一张窄小的床铺,一看就是临时搭的。白素贞心里一紧,"你就住在这里?"   “不是啦,我和师弟几个一起住的。只是今晚师傅罚我抄书,我怕吵到他们,所以躲到这里来了,清净嘛。”许仙甩着宽大的袖子,随意的说着,倒不像有委屈的样子,可白素贞心里难过。责罚也是她惹来的,始终愧疚,语气也哀怨了三分,“都是我害了你。”   “快别说这个,我心甘情愿的,本来这些也是我的功课啊,早晚都要学会的,学过的,就当多学几遍,也是好事嘛。”许仙说完,神情一变,转话题说道,“诶,你怎么又来了”   说起这个不要紧,白素贞也登时又气恼起来,翘着嘴嗔怪道,“哼,还来问我,你当我不知道你挡在那夏震门前是为了什么吗?不就是算准我会来,想救你师兄么!”   许仙一滞,讪笑道,“呃,你别生气嘛,你找我师兄到底是为了什么?我和他相处也时日不短了,他很少离开本地,哪有机会去害你家人性命!?如果不是生死大仇,那有什么不可以好好解决的呢?非要做这些危险的营生,冤冤相报何时了,不管结果如何,岂不都是在浪费你自己的人生么?”许仙说的颇为激动,白素贞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,可事情哪里如许仙所说的那样简单明了。   “哎,你有所不知,只是......”白素贞看看许仙,欲言又止,半晌说到,“此番为找夏震,也不是想把他怎样,实不相瞒,小青身中剧毒,急需解药,而我已经打听到这解药就在夏震那里,所以才不得已几次三番来找他。”   “哦?小青姑娘中毒了很严重么?那、那可以直接找我师兄要解药啊。”   “就是因为这毒是夏震做的,也是他下的,又怎么会轻易给我们解药啊!”   许仙大骇,事情已经开始慢慢超出他的理解,“怎、怎么会。”   白素贞又叹一声,回想往事也是心思烦乱,她别过头,缓缓道,“哎,此事说来话长,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。”   许仙能看出她的愁闷,不愿逼迫,点点头,稍一思索,又提议道,“不如让我试试解毒,如果不行再想他法。”许仙说完,转过白素贞的身子,软声道,“不到万不得已,你就不要再涉险了,怪让人担心的。”   这最后一句出来,白素贞顿感暖意流入心间,甚至是些许的血潮汹涌。带着一点难为情,带着一点感动,嘴角却早不听使唤的弯起来,眉眼的光彩被橘色的灯光照出一片暖色。把个许仙看的没了思想,没了动作,定格一样,就这么瞧着白素贞。他眼神似是探究,似是欣赏,白素贞也回望着,坦然而又安心的接受和回应着许仙的目光。   不知多久,油灯闪烁欲灭,许仙回神,低头赶去拨了拨,才免得全灭。回转身,已经不复刚才的梦幻情迷,两人皆感到失落,却也松了口气,纵然也不知是在紧张什么。   “你快些回去吧,早点休息,明天我去看小青。”   “那你呢?不是还要抄书?”   “哦!是啊,我还要抄书,抄不完,明天可就去不了你家喽,所以你不要打扰我,赶快回去吧。”许仙故意逗笑,白素贞却没接话,翻翻桌上的书本,有四、五本之多,转而问道,“这么多?今天都要抄完么?”   许仙苦笑着点点头,白素贞立刻道,“我帮你抄。”   “那怎么行,师傅会看出来的。”   “哎呀放心,没事的,他怎么会看的出来。”白素贞说着就要拿笔,许仙上前从白素贞手中抽过笔,理论道,“怎么会看不出来,字迹都不一样的。好了你快回去吧!我一人能行的。”   白素贞摇摇头,敷衍着说,“那好,我先回去了。”两人道别,白素贞出门,没多久转身回来,透过门缝看许仙一边哈欠连天,一边奋笔疾书,心里又是好笑,又是不忍。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细竹管,将迷烟徐徐吹入,不多时,许仙便一头栽倒在桌上,伏案呼声连连。   白素贞灿然一笑,迅速进屋掩门,从床铺上找了薄单给许仙披上,坐在许仙对面,她提笔蘸了些墨,抬眼看看许仙,不自觉嫣然巧笑,须臾,收敛心神,这才低头开始疾书。   小青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,这一次中毒可是害苦了她,不痛不痒,只是一味的渴,姐姐交代下来饮水要节制,加上她连茶饭都不思,连累的身子更是虚弱无力,床上一躺数日,终日浑浑噩噩,这一日终于强撑了身体起来,叫白福扶她去院里见太阳。   “诶?今天怎么不见姐姐来看我?”   “小姐昨儿个夜里好像一整晚都不在,今儿个天见白了才回来,我看她脸色难看的很,想必是回房歇着去了。”   “哦?”小青听了这话,心思活动起来,昨天才说要夜里去找夏震,总也不至于耗费一晚上的功夫,听白福的说法,应该是一夜没睡,而且回来也不急着来她屋里,想来没有出什么差错。那可就奇怪了,什么不打紧的事儿能费一晚上的功夫呢?   “那好,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去打搅她了,有什么事先来问我,就让她好好休息吧,等她醒了,你知会我一声。”小青吩咐下去,又转悠了一阵儿,这才回房。 ☆、结    许仙一早拿着抄好的书去给师傅,他战战兢兢看着师傅审书页,满脸的惊讶,“汉文,这是你一个人写的?”别说他师傅了,就连许仙自己也是不敢相信,可他还是回答,“是,师傅。怎么,是我写的哪里有问题?”   “哦,那倒没有。”吴老爹意外是有的,但许仙一向老实,而且字迹也是颇为工整一致,不像有人代写作假的样子。“好了,这次的事情,你要引以为戒,下次不可再犯,下去吧。”许仙拱手,连连点头,犹豫再三,还是张口提请假的事情,但怕言多有失,只是推说身体不适想告假休息一日,吴老爹想了想,这么厚的几本书抄下来,肯定是通宵了,困乏也是理所应当,便痛快的答应了。许仙心里着急去白家,但也不敢即刻出门,硬是先回屋耐着性子待了好半晌,实在忍不住了,才从后门溜了出去。出了门一路狂奔,想慢都慢不下来,这次倒是痛快,敲开门就被下人带到了屋里,只是没想到,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朝思暮想的白素贞,而是小青。   “许官人,瞧你这喘的,跑来的么?这么着急,有事儿呀?”   许仙顺顺气息,定定神才开口,“我来见你家小姐。”   小青也听白福说了那日的事情,只是不知来龙去脉,反口质问道,“哦?谁许你来见我家小姐的?”   许仙一乱,“诶,你家小姐昨天同我约好的呀!”   小青更是意外了,“什么?她亲口说的?你们约好做什么?什么时候见的面?”   “我、我、我们昨天、昨天……”许仙拙口笨舌,一下不知从何说起,细想下来,也不知方不方便说,我们孤男寡女见得面?还是在半夜?她本来是去找夏震的麻烦结果被我找了麻烦?   小青看许仙脸红一阵白一阵,又联系起白福告诉她的事情,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急口问道,“哦!我知道了,昨天姐姐一定是和你待了一晚上,对不对?!”   许仙被说个正着,哑口无言,“呃、我们……”   “哎呀!什么我们、他们的,我说的对不对?你倒是说呀!”   许仙还是半张着嘴,被小青似怒又急的表情弄得慌乱不已,生怕说错了什么,大气不敢出。   “哼!你不说我也知道!”   许仙这下傻了,摆手急辩,“诶诶,你可不要误会,我们、我们什么都没做啊!什么都没发生啊!”   “我又没说你们做了什么!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个什么劲儿嘛!真是呆子。就算你有那个心,我看你也没那个胆子,再说,就你这个样子,怎么打得过我姐姐啊!”小青不耐烦,又些许嫌弃的解释,虽然让许仙放心了不少,但话里的意思多少也是看低了他,许仙一时无言,站在原地苦笑,算是回应。   小青也察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客气,随意笑笑,放软了口气继续道,“那许官人你来可是有什么事?我姐姐累了,正在屋里休息呢,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吧。”   许仙想想,点点头道,“是啊,想必她是累了,休息应该的、应该的,是我的罪过啊。”   小青翻翻白眼,心里只恨这许仙怎么总是这样不干不脆,“许官人,我同你说话,你在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嘛!”   “哦,小青姐,既然素……呃,我是说,既然白姑娘休息,那就不必打扰她了,我和她昨天约好来为你看病的,找你也是一样的。”许仙把这素贞二字刚要出口,便觉心中一热,对着白素贞这两字倒是好说的,甚至是带着热切的渴望去这么叫她的名字,仿佛那便是无比的亲近了,可对着外人,忽然就变成了羞于启齿的两个字,好像那是他最阴暗的秘密,说出来就要遭受人家的白眼和指责,最终还是恢复了往日的称呼。   小青一惊,“我姐姐都同你说了?”   “说了,不过不多,我来只是为你解毒,其他的,我不会多问,你也不必顾虑太多。”许仙想安小青的心,不要做无谓的担心。小青心一下沉下来,如果姐姐和许仙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,就说明姐姐是动真心了,而且,怕是已经泥足深陷。小青也不再多言,叫许仙随她进屋诊治。   直到了午后,白素贞才悠悠转醒,不多时小青就敲门进来。   “姐姐你醒了?”   “呵~小青,快进来,我是被饿醒的。”白素贞莞尔笑答,又道,“身体怎么样了?”   “尚可,”小青说完,稍作犹豫,“姐姐,许仙已经来过了。”   白素贞脸色微妙,初时难掩的欣喜,转瞬的不安,最后是了然的坦然,这变化虽快,却难逃小青的一双慧眼,姐妹俩相伴多年,对彼此的了解岂是皮毛。   “是吗?他如今何在?”   “已经走了,他来为我诊脉,说毒能解,叫我放心,走时还托我转告姐姐,昨晚谢谢你了。”   白素贞想起昨晚,脸色绯红,点点头,难以言表的情愫在心中涌动。小青将这些看在眼里,一面替姐姐欢喜,却也难免些许苦涩,几次张嘴,却说不出口。白素贞察觉,拉过小青的手,沉声道,“小青,你想说什么,但说无妨。”   小青此时心里已经多少知道一些了,刚才白素贞的反应已经分明,但心里的不安和顾虑,却是瞒不住的,“姐姐,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么?你说我们行事危险,多年来都一直守心戒情,大仇未报,不想误己累人。这可是你曾对我亲口说的话,我们也对彼此做了承诺,可如今,却怎么是你自己先破了戒呢?”往日的回忆浮现在白素贞的脑海里,那些承诺和告诫是真心的,也是最好的选择,但是事与愿违,白素贞如今才明白,“世事难料”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。她无话可说,有羞愧,羞愧自己的誓言没能遵守,却无悔,无悔许仙的出现。可对小青来说,这些解释都是多余的,事实如此,强辩无用。   沉吟许久,白素贞缓缓说道,“小青,对不起。”   许仙满腹心事的从白家出来,一步一停,思绪烦乱的不知如何排解。好在小青的毒无大碍,听小青说白素贞曾给她用过自制的百日散,对□□的效用有所制约,许仙又细细问了小青毒发后所有的用药和饮食,才真的安心。走时白素贞尚未起身,许仙也不敢久候,辞别小青回家制药,还答应晚上避过人流耳目再来送药。这事不提,但......许仙连连叹气,抚着额头眉头难舒。久久,他用力一甩衣袖,算了算了,从长计议吧。   回家后许仙一刻不等,抱着书本查阅翻找,后又拿些银钱去找账房先生,托他从药房里把所需药材替他带出来,为避人耳目,仍是躲进了柴房,昨日通宵时的笔墨和残烛尚在桌上散放着,又叫许仙回想起昨夜和白素贞两人种种,不禁对着杂物呆愣思虑了好一阵,才打起精神研粉制药。这么一番折腾下来,几近日落。许仙收拾好夜里要带的东西,合衣躺在木板上,却实在睡不着,正烦闷着,忽然木门吱呀,进来一人,直叫许仙心慌不已。   “哟,我道是谁呢,这不是许仙么?”夏震抱着三根平时用来晾衣的长杆,看样子是给师娘帮忙。前几番和白素贞的种种,让许仙此时已不像往日坦然,尤其解药还在身侧放着,他强压着不安慌乱,一面慢悠悠起身,一面不着痕迹的将小包收进衣袖中,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夏震的眼光,看夏震并未发现,才终于安心下来。   “呵~师兄。”   夏震看许仙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,瘪瘪嘴,把杆子扔到角落,“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?哦~该不会还在回味昨晚上的滋味儿吧?啧啧,没想到啊许仙,看你平时挺老实的,想不到也是个风流人物嘛!”   许仙大惊,脸色惨白,“你!你说什么?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“别瞒着了,今天天刚蒙蒙亮,我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这柴房出来,看身形就是一个姑娘,可惜啊,跑的那叫一个快,我还没看见脸就不见人影了,啧啧,要不是天色太暗看不清脸,我肯定能识得出是哪个楼的姐姐。到时候看你还赖不赖的掉!”夏震坏笑着,好似终于抓到了不得的把柄,说的很是笃定自信。叫许仙听得又惊又惧,想否认辩解,又唯恐再牵扯出别的猜测来,到时候更难收场,把个许仙脸憋胀的通红。   看到这儿夏震却反而好像忽然心善了起来,他甩着两胳膊吊儿郎当的晃到许仙身边,拍拍许仙的胸膛,末了还搭在许仙的肩上一揽,“怪不得前一晚你老在我门前晃,还念什么破诗,是在等她吧?行了行了,瞧把你吓得,男人嘛,我懂我懂!哈哈~放心,这事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不过......”夏震说到此处,神情一变,语气也硬了几分,“以后小师妹那里,你可要少招惹了,听到没有?!”   许仙点点头,一字不发,此时他哪里还管得了小师妹,更何况他本来就没那个心思。夏震误会就叫他误会去吧,越离谱才越好呢。打发走了夏震,许仙抚着心脏跌坐在木板上,这日子过的,每日里总这么惊心动魄的叫人怎么受得了啊。正愁着,忽又想起白素贞来,嫣然浅笑的她,肃杀冷峻的她,泪眼婆娑的她。   许仙懊恼的一拍脑门,长叹一声丧气的躺倒,哎!    ☆、送醉   白素贞从小青那里知道,许仙晚上晚些时候还会来送药,心里便一直惦记着,和小青两人聊些家常也时常心不在焉,小青都看在眼里,倒也不拆穿。晚上白素贞未免打扰小青休息,只是待在自己房里。只待到三更天,许仙才上门。   白福将许仙领到小青屋里,两人把这药上了,毒是不难解,却繁琐的很,吃饭全流食,喝水要加盐,却又不能多,内服的,外敷的,一日几次几遍,许仙都细细嘱咐了才算完。白福也是个有心人,都牢牢记在心里,转头出去给准备了,屋里只留下小青和许仙二人。许仙迟疑一下,正要告辞,小青开口了。   “许官人留步,这次多谢搭救。我小青来日定当舍身报恩。”   “姑娘言重了,这是医者本分,况且我也不愿白姑娘以身犯险,白白误了性命。”   小青赞许的点点头,笑道,“我姐姐眼光原是不错的,虽然你身无长物,又手不能提,但你心里有她。”   许仙腾地脸色羞红,推也不是,应也羞臊,眼睛不知该看哪处才好。小青继续道,“许官人,你可有打算?”   “打算?”许仙不知小青所指为何。   小青正色,沉声道,“我姐姐虽然没有同你细说,但想必你也知晓,我二人并非寻常人家,尤其是我姐姐,尚有大事图谋,可你一个书生,本就无力帮忙,如今再添牵挂,叫她如何专心,到时结果难料,万一再叫人家绑了你去,胁迫我二人,情况就更加危险了,”许仙听到这里,脸色已变,小青住了口,心下不忍,转念想起姐姐和自己过往的种种艰难,又不得不硬下心肠,咬咬唇,小青又继续道,“再者,我姐姐身世坎坷,不管结果如何,能得一个好归宿,我小青肯定是比谁都欢喜的,可单凭许官人如今所见......不是我小青看低你,你能给她一个好生活,给她一个好归宿么?”小青说到动情处,竟连眼角也似有水光闪烁,“这些,许官人你可曾想过?”   这些话句句肺腑,字字动情,说的许仙羞愧难当,想生气,可只能气自己无能,想反驳,却无力反驳事实。片刻前的心旌旗荡,如今急转直下,他脚下踉跄半步,面如死灰,见他如此,小青竟有些后悔,可话已出口,覆水难收。   “这些,可是白姑娘叫你和我说的?”许仙似有不甘,又似无谓。   小青赶紧摆手,“许官人莫要误会,是我小青多嘴,我姐姐从来不是看重这些的人。她待人只凭真心,断然不会......”小青话还没完,许仙抬手挡在面前,止了小青的话。他闭闭眼,须臾缓缓睁开,眼里已然清明,不复溃败,说道,“青姑娘,可当真是个好妹妹。”   小青不知许仙这话是正是反,看许仙不像讥讽的神情,只是看了叫人怪可怜的,心里也打鼓,恐是话又说重了。可哪句也不虚,都是实实在在的呀。   “今日来为青姑娘解毒,算我略尽绵薄之力,也不枉我学医多年,天色晚,不便打扰。先行告辞。”许仙说完,急急转身几近奔逃之势,奔至门口,却忽地正逢白素贞推门进来,脸色难堪   。“许......”   还未等白素贞说第二个字,许仙拱手一拜断了她的话,“告辞。”绕过白素贞便快步走了出去。只留下懊悔的小青,和凝重不安的白素贞两人,对着浓浓的夜色,无语问月。   月凉如水,夜风浮涌,痴看了一会儿,白素贞觉着风重,把门掩上了。回头见小青复杂的神色,安抚的笑,“青儿,用药了么?身体可好些了。”小青点点头,“白福准备去了。”   “嗯,我刚才碰到他了。”白素贞说完,神情又黯然,终究是压不下的心事,强装无用。   “姐姐,你都听到了是么?”白素贞不答,只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,小青上前一步,“姐姐你骂我吧,是我多嘴。”   “不,青儿,原本也是我自己想知道他的答案。”白素贞看到小青疑问的目光,又解释道,“我听白福说许仙来了,所以过来看看,本来我也不作这些打算的,只是刚才在门口恰好听见你问他的话,一时好奇才没有露面。没想到......”   “那姐姐打算怎么办?让许仙就这样走了么?”白素贞黯然神伤之情溢于言表,“他若想走,我留也不住,如他回来,我自然等他。”小青还要说什么,白素贞抢了话说到,“用过药早些休息,既然他说能解,那我便放心了。我走了。”小青送白素贞出门,心里无限懊悔,却又恼怒起许仙的一走了之,也没给个明白话,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跑了,不过走时那脸色可真是难看的紧,想想也是可怜。可姐姐平素就心思重,这次又憋闷在心里,那也总不好让她一个姑娘家主动上门吧?   真是郎情妾意不可欺,却道情字总磨人。   解铃还须系铃人,既然是她惹出来的,自然也是要她去解决了!想到这儿,小青眼睛滴溜溜转,心思又活络起来。   许仙避开众人探寻的目光,独自来去匆匆的干活儿,并不想给自己过多空暇的时间去沉湎伤痛。小青所言一切非虚,但也正是因为如此,更叫许仙的哀愁无处排解发泄,憋闷在心里直叫人难以呼吸,现下除了收拾好自己的一点自卑和不自量力,就只能等时间洗去这份不合时宜的牵挂柔情了。   吴老爹两日来见许仙情绪不对,问了自家闺女才知有这么一事,这事许仙没和任何人提起过,玉莲的怀疑虽有些影子,到底是得不到许仙的点头承认,最后也只能归于猜测。说来也奇怪,那白府里的人平时竟不见走动,药铺的人对白家小姐只见过一面,而吴老爹对白府的人更是一个都没见过,许仙为人谨慎稳重,至今绝口不提,到叫他无从问起。傍晚下工,吴老爹把许仙叫进屋里,关切了一些日常作息,许仙情绪并不高涨,问一句答一句,吴老爹耐着性子兜兜转转,终于问了一句,“汉文呐,你年岁也不小了,是该成家了吧?”许仙楞了一下,若有所思,半晌才苦笑一下,答道,“有劳师傅挂心,我家徒四壁,一穷二白的,哪家的姑娘愿意跟我呢。成亲的事先不想了,说不定还一条光棍打到底呢,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也挺好的。”   “诶,汉文呐,话可不能这么说,你是个老实孩子,这些年师傅都看在眼里,做人呐,踏踏实实的就行了,总有姑娘不嫌弃的。“吴老爹欲想提自己闺女,又想想,还是按下了,”你呢,不像你大师兄常年被我带到外面做生意,所以少些历练,难免眼光浅,你又年轻,少不更事,不免轻易的就付出感情......”   许仙听到这话忽地抬起头来,他一下回过神来,脸上有点挂不住,吴老爹也似有所察觉,没再往深说,转而说道,“不如这样,等时机合适了,师傅给你保媒,找个好姑娘,你呀,就踏实安心的过日子,别再胡思乱想了,啊。”师傅语重心长,许仙也无话好说,点点头,拜谢了师傅,推说约了人,赶紧告辞了。   虽然约人是个借口,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被师弟叫住,说外厅有人找他,许仙也觉莫名,去了一看是白福。许仙心里咯噔一下,总觉不详,那晚离开白府后和白家人便再无来往,他自己也觉得这就是结局了,以后怕也再无瓜葛,此时白福忽然登门,难道是出了变故?   “可是小青姑娘有变?”   “许官人放心,青姑娘好得很。”   “哦。那就好。”许仙稍稍安心,还想问问白素贞,眼神漂移,看了白福好几眼,心里掂量又掂量,最后还是没问出口,“那白兄此来所为何事?”白福也客气的很,双手奉上一个不小的木盒,描金纹雕空楼,很是精致,一看就价值不菲,“这是青姑娘叫我赠与许官人的,谢许官人的救命之恩。”   许仙赶紧往外推,“哎呀使不得,我也没做什么,怎能接受如此贵重的礼品。你转告青姑娘,这谢意我收下了,东西还烦请你带回去吧!”   “许官人,你就收下吧,青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你收下,她让我转告许官人,明天一早我家小姐就要离开此地了,以后报答许官人的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了,你还不收下,岂不是叫青姑娘变成有恩不报,薄情寡义的人了么。”   许仙面色呆滞,自两耳听到白素贞要离开的消息后,脑子便空白一片,再听不进其他。白福趁机把木箱塞进许仙怀里,拱手一拜,说声告辞就转身离开了。许仙这才回神,也只来得及跟在白福身后回道声谢,却无机会再问个仔细。他怀里的木箱沉似千金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,差一点便要压垮了他。许仙抬头,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,喃喃自语,“今天一整日都那么阴沉,原来,是因为她要走了啊。”他呆立在门槛,斜靠着门望向白家的方向,白福早不见影子,眼前只有比他的心还要空的巷子,风一吹,通透的很。    ☆、当醉   小青的身体渐好起来,白素贞最后一次给她号脉后,告诉她毒已经清了,日后好生修养恢复即可。小青喜笑颜开,迫不及待的拿了剑到院子里耍上几招。运功起来气血畅行,果然毫无阻滞,见状白素贞也一幅欣然的模样,两人说了会儿话,便又回房去了。白福在旁一直候着以便随时差遣,见她走远,走近小青问道,“小姐这几日郁郁寡欢,饭也吃得少,总不见笑脸,是有心事?”   小青没回答,远远的看向白素贞萧索的背影,叹了口气。   白福见小青不回答,又说道,“青姑娘你要的东西,前几日托人从京城里买好,已经送到了。”   “哦?”小青神色有些变化,语气上扬几分。“好,正是时候!一会儿你就按我之前和你交代的送到许仙那里去。”白福点头,小青抬头望向阴霾的天气,自语道,“这件事不能再拖了。”   今夜原本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,但许仙食不下咽,躲开师兄弟们的笑闹,抱着那精致的木盒到院里的台阶坐下,盯着看了半天,才慢慢打开,里面原是两瓶酒,封口上是有名的酒庄标识。许仙不禁笑了,要不是大师兄常常谈起,以他许仙滴酒不沾的习惯,就算这是皇宫大内的美酒,怕也不识得,那可真就是浪费了。他果断的抽出其中一瓶,干脆的掀了封口,对嘴便是一大口,直把自己呛得咳嗽连连,捶胸半天,把眼泪都逼了出来。可他不住口,稍稍平复就又接连灌了几大口,竟似习惯了,也不再咳嗽。   “今晚就痛快喝上一次,也算我……为你践行了吧。”他仰头又痛饮几口,末了一甩袖,擦去流至脖颈的酒液,爽朗的大赞着,“好酒,好酒。”   忽地听到身后喧闹渐起,他回头一看,师兄弟们差不多用完饭,有几个人正朝他走来,带头的便是夏震。   “这么好的酒,一人独享才是痛快,岂能叫人夺了去。哼!”许仙晃晃手里已被他喝下去一大半的酒瓶,又回头看夏震那蛮横的脸,把另一瓶也拿出来,把木箱往旁边一甩,阔步出门,消失在夜色里。   天黑透了,小青在屋里转来转去,坐立难安。酒已经送到许仙手上,难道算计有误?正思虑着,白福从门外进来,一拱手,“青姑娘,门外无人。”   “还没来?”小青凝眉,两手不自觉握拳攥了几攥,“白福,你去打探一下许仙现下人在何处。”白福应声出门,不多时就回来告与小青详细。小青心思活络盘算几折,正拿捏不准之时,忽听外面惊雷一声,夜风也凉上许多。小青不愁反笑,拍手叫好,“许仙,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你,也不算我小青枉做小人了。白福,把伞拿来!”   许仙抚着额头晃了几晃,终于还是支持不住跌坐在桥边。沁凉的桥石透背的冷,然而酒力冲天,燥热的许仙浑然不觉,反倒更加贴近上去,贪这些许的凉爽。虽神智不甚清明,许仙还记得自己的去处,他踉跄的想要爬起来,继续往白府去,去见白素贞最后一面,去送送他无缘的爱人,去挥别他无果的情缘。然而他怎么也爬不起来,路好似万里那般长,怎么都走不到。挣扎半天,也不过是从桥这边到了桥那边。就在许仙浑浑噩噩时,似乎连老天也要对他嘲讽作弄,雷声乍起,雨也追至。   白素贞踩着水,踢踢踏踏在夜色中急行。当她看到许仙时,瞧见那本就单薄的男人正伏在桥边,伸手远远的够着河水,她心道不好,更加小跑几步向前,却见许仙脚下一滑,身子险些就要翻到外面去,吓得白素贞脚下一登,借着内力飞身跃到许仙近前,一手撑伞后仰,一手勾着许仙的腰带往回一拽,这才免得傻小子落水。许仙本就重心不稳,又加上他醉意浓浓,跌回桥上又翻滚了一下才停住,白素贞稳住自己,赶忙上前拉起他。虽心里讨厌他醉酒,嘴上却没有半点苛责,“许官人,许官人没事吧。”   “没事,没事。”许仙摸摸脸,擦掉眼睛上碍事的雨水。   白素贞扶着他,勉强稳住俩人,“哎呀,瞧瞧你,还说没事,刚才多危险,差点就掉下去了。”也不知这雨水是浇的许仙清醒了,还是傻了,他理直气壮的说道,“我知道我有点醉了,我想撩点河水洗洗脸,能清醒一下。你看,一个人倘若知道他醉了,那便不算醉了,对吧。”   白素贞摇头,“这天上还下着雨呢,你去够那河水做什么。还说不醉。哎。”   许仙憋憋嘴,没说话,也不顾白素贞还搀着他,迈开步子就要往前走,立刻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摔。所幸白素贞手上一点儿没卸劲道,及时稳住,“好了好了,别乱动,当心又要摔了,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。”   “我……这是人家送我的。”许仙抚着额头,晃了晃脑袋,总觉得天旋地转,“我要去找个人,你别拦着我,再不去,怕就再见不着了。”   “你去找谁。”   “白素贞。”   许仙的目光,投向漆黑的夜,哀告着他要去雨的那一边,去找白素贞,找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。白素贞心一紧,几乎要痛叫出来。虽知他没疯,不过是醉糊涂了,然而这失魂落魄的恍惚样子,仍然叫白素贞难以承受。   她挽了衣袖,温柔的拂去许仙脸庞上斑驳的雨水,却随即又被打湿,这才发现,那些湿痕,竟是从眼里流出来的,“许官人,许仙,你醒醒,我就是白素贞呐,你看看我,看看我啊。“   白素贞轻柔的将许仙的脸转过来,将自己的模样硬生生挤进许仙的眼中,“你看看我,我就在这里,你不需要再去别处找我了。许官人。”她说到后来,几乎也要哽咽起来。本来是要死心的,其实已经心死了。上一次见许仙他还是冷峻的模样,好似潇洒的无情人,可轻易将她抛却般,隔了这许多时间,再见他却已憔悴如斯,竟似比她还要痛苦,让她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哀伤。白素贞温热而柔软的手循着泪痕划过许仙的脸颊,这男人没有一丝的抽泣,泪只是平静的流下去,让白素贞不禁想问,许仙,你可知道自己哭了么。   许仙的眼神聚散几回,好似认得她,又好似在辨认,终于他喃喃道,“你要走了,他说你要走了。”说着,他委屈的低下头,有了收容他委屈的人,连眼泪也汹涌起来。白素贞嗤笑他孩童般的抱怨,安抚的拍拍他手,“我还在啊,我没有走。雨这么大,我们还是先避雨吧,好不好。来。”她一手牵起许仙,一手执伞,往来时的方向行去,许仙倒不再做反抗,只是默默的任她拉着跟在后面。   白素贞不时叮嘱他小心脚下,只当他还醉着。许仙不发一语,初时只是落在后头任白素贞牵着往前走,后也不知是否酒醒了,紧走几步来在她身旁,拿过白素贞的伞撑在两人头上。白素贞讶然看他,俊秀的眉眼,愈发的温柔起来。   小青在厅里翻看一本书,但你若要问她是什么书,怕连小青自己也不知道,反正是看不进去的,只拿在手里翻着做消遣。雨势不减,人也不见。出去这么久了,怎么还不回来呢,这雨这么大,不会就站在雨里说话吧。   其实没什么担忧的,姐姐出马自然稳妥的很。可小青就是心里打鼓,细想下,大约不是担心人出事,是怕情有变。正猜测着、惦记着,老远就见两人从门外进院里来了。两人共一把伞,白素贞低眉浅笑,许仙也面色从容。小青霎时喜笑颜开,好极好极,她小步迎上前,正欲问个仔细,又忽地转念,还没跨出厅就赶紧收了脚,小心躲走了。人家两人这话还不知道说开没有,又说到什么程度,还是再忍耐一些时候吧。   许仙一身薄衫,已经湿透了,白素贞叫下人带他下去收拾整顿一番,又找了件下人的便衫勉强给他换上,白素贞还连告歉意,说衣衫粗糙,委屈他了,倒是把许仙说的脸红,他本是觉得太不便,更不合礼数,很想要回家去换件衣衫,但又实在不想此刻就离开白素贞,局促的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。他一面在心里不停劝告自己回去,这样不好,却嘴也张不开、脚也迈不开,人家说什么,都跟着点头应承,又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该这样。   等收拾停当了,仆人撤出去,厅里只留她二人。小雨淅沥,风凉月冷,白素贞和他移至内室各自落座。   酒气虽褪去八分,还有残意,许仙面色发红,也不知是羞的,还是醉的。他很多话想说,却半天挑不出个话头儿来,脑子嗡嗡响着,就听白素贞出声了。   “清醒了么?“   许仙点头,“醒了醒了,真对不住,叫你看笑话,出丑了。”   “那你现在是认得我了?”白素贞忍不住要揶揄他,又不忍说的太重,转而继续说,“瞧你这是喝了多少啊,又淋雨湿透了,你要病了可怎么好。”   “那酒真是好酒,我原也不太会喝酒的,但喝了不觉得难受,所以一时没克制,就全喝了。哪知醉的一塌糊涂.”    ☆、归期   酒气虽褪去八分,还有残意,许仙面色发红,也不知是羞的,还是醉的。他很多话想说,却半天挑不出个话头儿来,脑子嗡嗡响着,就听白素贞出声了。   “清醒了么?“   许仙点头,“醒了醒了,真对不住,叫你看笑话,出丑了。”   “那你现在是认得我了?”白素贞忍不住要揶揄他,又不忍说的太重,转而继续说,“瞧你这是喝了多少啊,又淋雨湿透了,你要病了可怎么好。”   “那酒真是好酒,我原也不太会喝酒的,但喝了不觉得难受,所以一时没克制,就全喝了。哪知醉的一塌糊涂.”   白素贞大惊,“两坛你全喝了?”   “恩,是的。”   “现在身体可难受?”   “没有,除了有点热......”许仙说到这儿,心突突跳,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热气,从来不是酒的原因,每次见到白素贞,都会发热的。   白素贞自是不知他心思,只认作他傻,现在不觉难受,明天可就有他受得了。   “我叫人给你收拾了一间客房,你且先休息去吧,折腾了一晚上。你也累了。”   这逐客令下的叫人迷惑,又推,又留的。但许仙想不了那么许多,一听这就要分开了,急道,“不!我、我还有话想同你说!”   “明天说也是一样的嘛。”白素贞又当他耍酒疯,乖哄着。   “明天你就要走了,见不到了!你是不想理我,才故意敷衍我的,是么!?”   白素贞一滞,继而掩嘴失笑,“谁说见不到了,况且,就算我明天是要走,但不过是要上京两天罢了,很快就会回来的,怎么会见不到呢?除非......”白素贞这才晓得他误会了些什么,好言同他解释,忽而又意味深长的留了两字,把个许仙刚放下的心又掉在半空,小心翼翼问道,“除非什么?”   白素贞甩袖嗔怪了一句,“除非是你不想见我!”   许仙赶忙一步上前,“想见!想见!”好似还不够情深意切似得,点头如捣蒜。   白素贞听得乐不可支,斜睨了许仙一眼,两人俱是开怀。   “好了,既然放心了,就快去休息吧,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来得及,”白素贞顿了一下,又颇为动容的说道,“我等你。”   “好。”许仙这心呐,被这三个字慰贴的如同一汪水,如同一朵云,更如同那江南的风中柳,水上船,摇着,荡着,软得很,柔得紧。   他望着白素贞着迷般的又重复了一遍,“好。”   纵然外面偶有惊雷,但雨声潇潇,很是催眠,姐姐的□□也有转机,叫人舒怀不少,所以小青本以为会得一好眠。然而半夜就被隐约传来的喧闹吵的不得安宁,正迷蒙之间,突地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传来,让她立时清醒,她草草披了薄衫,提剑跃出房外,循声而去。     那声正是从许仙房里传来,她行至门前恰遇白素贞也正赶来,两人在门前相遇,对视一眼皆是莫名,还未开口,白福也随后赶到。白素贞稍一思忖,开口道,“白福,我和小青身为女子,进去多有不便,你且先进去查看。待确定无碍后,再出来仔细告诉我里面的情形。”白福点头,门上敲了几下,又喊几声“许官人”,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。     白素贞待白福进去后,拉过小青低声问道,“小青,我最后再问你一遍,你没再做什么手脚吧?”小青被问的脸色一沉,甩开白素贞的手,嗔怪的翻了白眼,“哎呀,姐姐,你可莫要冤枉人,我也是被他吵起来的,人家睡得正香呢~”   白素贞脸色缓和下来,“我就是问问,你急什么,心虚呀?”    “心虚倒是没有,只是......”   恰巧白福出来,打断了小青的话,他朝白素贞一作揖,“小姐,许官人看样子是喝大了,醉的不成人形,我进去的时候地上吐的秽物四溅,脸色都发紫,半伏在床沿上,床都爬不上去,胡言胡语的一直说醉话。满身的汗,衣服全湿透了,牙齿都打颤,看来前半夜已经受了不少罪。今儿晚上,怕他不好熬啊。”     白素贞还没作反应,反倒听小青冲口而出,“啊?这么厉害啊?!”白素贞看小青神色不对,厉眼看她,问道,“小青!这是怎么回事?!”     小青讪笑,支吾道,“我、我买了百啸酒庄的三啸给他。”    “什么?!”白素贞大惊失色,“哎呀小青,你这要闹出人命来的呀!”    “怎么会啊姐姐,百啸酒庄的酒有一百个等级,等级越高才越醉人,三啸排行第三,只是最浅的几个之一,我哪里知道许官人他这么弱,会如此的不胜酒力啊。”    “你呀,凡事一知半解,百啸虽有百级,但每个等级皆有自己的特质。三啸酒力不高的原因,是因为那酒掺了百啸秘制的方子,对于酒虫来说恰如同解药,会越喝越清醒,自然显得很浅,但是对于许官人这样平日滴酒不沾的人,那秘制的方子就是一味□□!再加酒的催发,后果难料!!”    "姐姐......"小青听到这里,冷汗直冒。情急之下,几欲哭出来。这许仙要有个好歹可怎么办!“姐姐,这可怎么办啊,许仙不会出什么事吧!?”     白素贞也知小青并无恶意,事已至此,总也得先顾着许仙的性命呀。可百啸的秘方乃不传之术,白素贞平日并不好酒,不曾有过涉猎,哪里知晓个中奥秘。“莫急,百啸的酒虽然加秘方,但想必不会害人致死,许官人福大命大,不会有事的。”她说到这里,神情一转,训斥道,“哎!倒是你呀,经此一事必要好生收敛你这个性,张狂莽撞,迟早酿成大祸!届时必叫你追悔莫及!”     小青连连点头,只哀求着姐姐尽快把许仙救过来,哪里顾得许多。白素贞看小青神情懊悔,确有受教之意,点点头,说道,“我待会儿为许仙运内力推功活血,虽然已经子时,毒已至盛,只盼许仙能熬过这一时半刻,也就无大碍了。白福,你进去稍微打扫一下,小青,你先休息去吧,再过两个时辰就去烧热水,待天色见白,就叫白福带许仙去沐浴。”     小青和白福应声下去张罗,不多时许仙屋里收拾停当,白福请了白素贞进屋,然后转身出去关上了门。     白素贞快步来到床前,见许仙面色仍是红的吓人,似有发紫。她立刻扶起许仙,将刚才回屋取来的药丸给许仙服下,片刻后稍有清醒,他睁眼看清来人 ,气息不稳的说道,“白......白姑娘。”他神情焦灼,恐是已被这酒气折腾的实在受不住了。白素贞看他如此遭罪心疼不已 。许仙抬起手来,摇晃着探向白素贞,仿佛是在确定眼前是否幻觉,白素贞未有半点迟疑的将许仙的手接过来,轻轻的握在掌中,许仙顿时安稳下来,     白素贞柔声问道,“你可好些了?”    “无碍,你不必担心....不过是...酒醉罢了....何必.....何必责骂青姑娘呢.她也没有恶意,我.....我......”     白素贞奇道,“你能听到我们说话?”     许仙勉强笑了,“我脑袋虽然昏沉沉的,可奇怪的是耳朵灵得很,周围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的。”许仙气息渐渐强健,说话顺畅了许多,只是依然东倒西歪的,几次想坐起身来,都堪堪又倒回白素贞怀里。只是他此时尚且难受,根本顾不得想礼数问题。从刚才便握着她的手,自始至终都未曾放开。   白素贞为许仙擦擦汗,乖巧说道,“我为你推功过血吧,熬过这子时,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。小青那里你也不需挂心,她平素行事多有不周鲁莽之处,我本就是想趁机教训她,才故意说的严重些,骗骗她的,叫她知道些轻重,以后免得出大事。”   许仙点点头,不再说话,任白素贞为他运功。不久,便意识全无。   直到再睁眼时,天已大白,许仙还只当上午,推门出去才发现日正当中,找到白福一问,竟然晌午已过。再问,白素贞都已离家去往京城。许仙顿感失落,明明说好等他的,怎么又见不到人了呢。而且小青也随同前往,这架势颇有些不妙。白福见他脸色灰白,赶快由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上去,许仙接过谢都不及说,急急拆开,只见娟秀的两字,   “等我”。   白素贞自觉本不是贪得无厌的人,然遇到许仙后,却总发现自己时常生出许多非分之想来。   她年少时遭逢家变,坎坷艰辛之后,只盼父母之仇得报,便是此生最大的意义。此后若偿命也不怨天尤人,如能侥幸逃脱,便隐居吃斋,或出家修行,以赎罪还报。   可如今,再想起往后的日子,却不是冷清,不是安宁。而是一床红色的纱幔,一双描金的红烛,还有一个单薄的身影。这画面过分妖冶,让她害怕。她自知身负重责,尚未完成。本该心无旁骛的,却每每不自主的把心思耽搁在了许仙的身上,连小青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杀心愈来愈小,但父母大仇,又岂可为一己之私而废。   哎…… ☆、速归   白素贞自觉本不是贪得无厌的人,然遇到许仙后,却总发现自己时常生出许多非分之想来。如今,再想起往后的日子,却不是冷清,不是安宁。而是一床红色的纱幔,一双描金的红烛,还有一个单薄的身影。这画面过分妖冶,让她害怕。她自知身负重责,尚未完成。本该心无旁骛的,却每每不自主的把心思耽搁在了许仙的身上,连小青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杀心愈来愈小,但父母大仇,又岂可为一己之私而废。   “姐姐,姐姐!”小青见白素贞又发起呆了,推推她,连唤两声。   “哦,什么事?”   “你有心事。“   “没有,我只是旅途劳顿。”   “姐姐,徐乾说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“侍女说他晚上才回来,诶小青,你怎么如此无礼,敢直呼大人名讳!”白素贞心里烦躁,脾气见长。   “呃,我......是徐乾大人说咱们几个年岁相仿嘛,说这样显得亲近啊。”   “人家可以不在意,但我们不能......算了,”白素贞摆摆手,无心争辩,“总之你以后不要忘了尊卑,少了礼数。”   小青知她情绪不佳,乖巧答道,“是。”   “天晚了,你先休息去吧,我自己等徐乾大人就足够了。”   许仙隔着衣服拍拍怀中的书信,满面笑容。白素贞离去已有三日,虽音讯全无,但书信的温暖却未减免分毫,而书信上那四字更是滚烫如昔。   “许大哥,你又在傻笑什么?”吴玉莲调侃着许仙,果不其然看到许仙一下蹦起来,似被吓了一跳,“没有啊,我什么都没笑,玉莲呐,你怎么走路鬼鬼祟祟的,听不到声音。”   “嘁,明明是你神游天外。“吴玉莲不服气的瘪嘴,随即又转了神情,好奇道,”许大哥,你这两天可安分的厉害,天天窝在药铺里,都不见你往外跑哦?”   许仙冷眼看她,“你这说的什么话,我哪天不安分了,还不是和平时一样嘛。”   “那我问你,这两天咱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,你知不知道啊?”   “大事?”许仙可真是不知了,这几日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确切的说,是沉浸在自己和白素贞的两人世界中,想着她何时回来,回来后又如何把自己的感情一一告诉与她,腹稿已经改了十七八回了,只等佳人来接收。想到这儿,他又摸摸怀中的信。   “咱们知府被革职查办了!已经被押到牢里关起来了呢,新来的巡按大人今天就到,我想啊,很快就要开审了。诶~听说啊案情重大,都不等带人上京去问,直接派了个大官儿来,就地审判!这下可热闹了。哈哈~”   许仙听得很是震惊,这知府虽不是亲民的好官,但也不是欺霸乡里的坏人啊。平日深居简出,虽不出政绩,到底也是本分做到了,反正这小地方也太平,没什么事。这怎么还能出这么大的乱子,朝里专派来审,这上通天子的罪可不是开玩笑的。   “好了玉莲,朝堂的事情少谈论,咱小民百姓,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。”许仙摆摆手,叫玉莲别再说下去。   白素贞随着侍女到了徐乾的房间,随后侍女为她二人掩门离去,只留二人。   “白素贞参见徐乾大人。”   “免礼。坐吧。”   徐乾身着白罩紫衣,头上戴一顶紫玉冠,潇洒风流不尽可表。“此去月余,到是头一次见你回京。听说你已经把账本交到我父亲。”   “是。”   徐乾笑笑,不说话。两人就这么静默着,白素贞渐渐不耐,抬头看了一眼徐乾,却正好对上他审视白素贞的目光,白素贞即刻又别开目光,心里再添不快。   “如果大……”白素贞拱手欲辞,却立刻被徐乾斩了话音。“父亲已经把账本交到了刑部,皇上大为震怒,专派的巡按今天已经到了,想必这案子会很快开审。”   徐乾能看出来白素贞有些浮躁,这些消息想必白素贞早已知晓,这番话对她来说如同废话。但他还是要说,不为别的,就为白素贞这冷冰冰的态度,也要多拖些时候。   “还要多谢大人从旁协助,提供关键消息,才令我二人这么快找到关键的证物。离我报仇之日更近一步。”   “我们认识多年,俩家又是世交,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。只是你太见外,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,叫我徐大哥就可以了,叫大人多生疏。”   “大人官职在身,未免逾越,还是叫大人妥当。”   徐乾咬牙,为白素贞的冥顽不灵不快,可对着这绝色的容颜,很快就把这怨气抛诸脑后了,“素贞啊,这仇要报,日子也要过啊。你往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?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嘛。你如今无亲无故,徐大哥就是你的亲人,你的婚事就……”   “徐大人!白素贞家仇未报,儿女私情岂敢提,父母泉下有知,怕也会责怪女儿如此不肖。况且……”   “况且?”   “不,没什么,总之,徐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。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将恶人绳之以法!在此之前,素贞我心无杂念!”   徐乾深吸一口气,道,“你将账本交给了刑部,这件事就到了朝廷的手里,你可就再难插手了,此前你一直同我说要手刃仇人,如今却一反常态,将主动权拱手送了出去,你能告诉我,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如此大的变化?”   徐乾没问出口的,还有白素贞为何对他的态度也有了改变。他比白素贞长了几岁,当白素贞家变后投奔他一家时,徐乾就对她一见钟情,奈何当时他已经有了婚配,而白素贞也一心报仇,这几年中的相处,徐乾明里暗里多有暗示,白素贞虽每次婉拒,倒也不伤人情面,这次离京前徐乾还曾在胡记绣庄为她定了一件衣服,她当时虽有推拒,但最后还是以转赠小青的方式收下了,态度上仍然是委婉的,如今只出门一月有余,再回来时性情大变,不仅心事重重,对他也冷了不少,不,不仅是冷了,简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。视他瘟疫一般,跟他多说一句话也能染病似得。这怎么能叫他不起疑呢?   “徐大人往日不是劝我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杀人偿命天经地义,但私刑不公,再有道理,也不成大义。我只是想通了这个道理,况且不止我一个人受到伤害,那么多的无辜生命,一定要公诸天下,以慰那些冤屈枉死的在天之灵。”   白素贞振振有词,倒把徐乾说的无言以对,只得点头称是。白素贞又虚应他几句,徐乾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,颇为无趣,才放她离开。   翌日,他又去找白素贞,却被告知一早便启程离开,徐乾更是疑惑不解,匆匆来,又匆匆去,此前去也只为找到账本,如今任务完成,按理说没有必要再回去了。再联系她回来时的种种表现,怕是内情大有乾坤,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,徐乾立刻决定,跟去看个究竟。   “小姐,您回来了。”   “嗯,我们走后没有什么事吧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也没人来过?”   “没……”白福答得干脆,收的却有些犹豫,他抬眼看看白素贞,忍着笑意道,“有一人常来。”   白素贞还未开口,小青在边上倒先笑出了声。白素贞白她一眼。   “小青!”脸上终是藏不住的红了。   她嗔怪的拍了自己臂弯搁着的小青的手,眼神埋怨她,还当着白福的面呢,也没个分寸。   “姐姐你表现的莫要这样明显嘛。诶,白福,我们走了四天,许仙来了几回?”   “日日都来一趟。”   “哦?”白素贞微微一愣,随即掩嘴巧笑。   白福又进一步解释道,“看这时辰,怕又快来了。”这一说不要紧,白素贞本就鼓噪的心情,愈发难以平静了。这份期待混着惧怕,让她想逃开,却更想快点到来。就是连她自己,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是应该,怎么表现才是得体了。   她敷衍了小青和白福几句,匆匆躲进房里,忙着洗去一身风尘,急着挑拣衣衫珠饰,着急时间紧迫,险不堪将自己整理妥当,再清爽美好的面对他,却又不时张望门外,心疑是否君至,只是忘了通报她,叫她平白错过大好时光。这么停停等,忙忙盼,终于听见白福那一句,“小姐,许官人来了。”   许仙顺了顺发带,掸了掸衣摆的尘土,挺起胸膛,阔步稳足的迈进了正厅,却不见佳人在内,从进门起便一路冲高的心跳,被迫从嗓子眼暂时按回腹内。白福端茶请他先坐,自去请小姐出来。厅里无人,他脑子忽然开始乱,白素贞回来了,马上,立刻就要出现在他面前,书信上“等我”二字几乎都要被他看穿,而“速归”在他望眼欲穿的等待下,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算“速”了。   忽地,这房里的气息变了,几不可察,却又分明,许仙下意识的站起来,扭头望去,从内堂掀帘走出一人,依然是白衣,腰间却多了几根彩带,依然是素鞋,又添了几缕暗花,依然是玉钗,又加了两弯银钿,依然顾盼生辉,依然步摇曳曳。许仙打了几十遍的腹稿,此时只有白纸一篇。    ☆、想念   白素贞掀帘出来,只敛眉低眼往前走,或者该说挪。步子小的连她自己都羞愧,她看得到许仙一尘不染的青布鞋,也看得到他衣领的藤花镶边,更看得到他修长的脖颈,只是却再不能往上,再不敢往上看,那里有他的眼睛,有他如雨湿润的凝视,有如星闪烁的双眸,还有如火灼热的感情。她感觉自己难以负荷感情这样浓烈的一双眼睛注视自己,但她是怀念的,想念的,甚至是渴望的。因为当初许仙就是用这样的眼睛注视着她,说出那些滚烫的情话,没错,就是在酒醉那夜。   酒醉那夜许仙曾肆无忌惮的用这样的目光看她,的确是肆无忌惮,他不怕坦白自己,也不怕白素贞被惊扰。但许仙已然忘记了自己曾如此唐突,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对她所说的种种。白素贞当然知道他忘记了,否则他不会这样彬彬有礼的进门,客客气气的等待,他理该会像之前一样,带着满腔的怒火和疑惑,带着被挫伤的难堪冲过来抓着她的手,有力又温柔,告诉她,他要听她的答案,立刻,马上。   因为那夜是白素贞仓皇逃走了,她没有立刻回应许仙的感情,便错过了这场虽唐突,却更可谓情深意切的表白机会。她当下是那么的害怕,纵然她模糊的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,但当许仙明明白白的袒露自己感情的时候,她竟然手足无措。她多么庆幸三啸的酒醉让许仙毫无记忆。否则许仙怕是又要被自己的逃之夭夭所伤害了。   她留下的“等我”二字,实不是在等许仙的一诉衷情,许仙早就在酒醉那夜便将自己剖了个干干净净,明明白白,那“等我”,其实是要许仙等她送交自己的那份迟到的回应。如今她已经做好决定,却仍然没想好台词。如何开场,如何入题。   许仙心如擂鼓,待白素贞停在他面前,触手可及的地方。他好多话想说,但任何一句都不足够表达他此刻的感受,身体总是比思想最诚实,心也永远比脑子更聪明。   许仙牵起过白素贞的手,妥帖仔细的放在自己掌心最中央的位置,然后合上双掌,将白素贞双手密不透风的包裹着,白素贞感受着他体温的热度,奇妙的平静下来。   只听许仙说,“我好想你。”   白素贞抬起了头,眼神和许仙的目光,霎时痴缠难分。   情不知所以起,至死难休。   这话听来可怕了些,然对许仙和白素贞两人来说,却并非夸张。行走江湖的日子虽然是生死挂嘴边,但多年的历练,白素贞也早已经习以为常。四海为家,诚不我欺。漂泊,代表着潇洒,孤独,意味着安全。可今日再从京城回来这一趟,乍见许仙,却生出所谓“思念”,所谓“归属”,所谓“回家”的感觉来,陌生的很,温暖的很。   许仙拉着她手,两眼定定的瞧着她,白素贞回望,莞尔一笑,“我也很想你。”她话音刚落,仿佛羞臊不堪,赶紧低头不敢看许仙,再一顺势,便埋头投入许仙的怀抱中,方寸天地,惬意安然。   此时还说什么呢?   白素贞觉得内心满满当当的暖意,再说什么也都会变成絮叨,许仙也闭了口,灿笑起来,收紧臂弯,二人如若心意相通,言辞当然再是无用。   小青与白福在门外张望着,看到此景两人俱是开心,转身二人离开,留下小情人耳鬓厮磨,以解相思。转眼天暗,许白二人依依不舍,却不能再留。上次许仙留夜是情非得已,如今两人心意相告,正是浓情蜜意之时,此时再过夜,就算别人信得过两人品行,怕自己也是情难自禁,故此白素贞不作挽留,许仙也一再安慰她明日得空就来相见。这一步三回头的,总算是送走了许仙。何谓“长夜漫漫”,二人这次才是真真品的细致了。   翌日,白素贞一早起身梳洗打扮,格外花了心思,所以比平时晚些。平日小青早饭准备妥当就能见到姐姐,这次等了又等还不见人,小青去姐姐房里找人,恰见她打扮完毕对镜照影,十分的光彩照人。   “哎呀,瞧瞧我们的白大小姐,今儿个这是要去入宫选美呀,打扮的和仙女似得。”   “什么入宫选美,胡说八道。”   “谁人不知,皇帝选妃之时云集天下的美女,要想见到真正艳绝天下的佳人,必定要在入宫选美之时啦。只是他们都不知道,真正的绝色,却藏在这穷乡僻壤里,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傻小子花费心思呢~”   白素贞胭脂略施,红似云霞。小青这番话下来,叫她羞涩不已,半天辩驳不出。也就干脆不应,赶紧的收拾停当,径自迈步出门,“一早开始就叽叽喳喳,不理你,你自己在这里说个够吧,我吃早饭去了。”   “诶,等等我呀,早饭还是我做的呢~我饿着肚子好心来叫你一起吃,你倒要撇下我了么?诶,别走那么快呀,姐姐~”   白素贞和小青碗筷还没摸着,白福跌跌撞撞跑了进来,“大事不好了!小姐!”大呼小叫,直把白素贞叫的心慌意乱。   “小姐!许官人被官差抓去了!!您快去看看吧!”   白素贞和小青都是一惊,话不多说,白福头前带路,三人赶紧往外走。到门前,还没开门,就听见巷子里头吵吵嚷嚷,开门往外一瞧,挤满了人,连脚都迈不出去。看热闹的人,药铺里里外外的伙计,把个巷子围堵的水泄不通。三人这个急啊!可就是挤不过去,正推搡着,就老远看见几个官差呼呼喝喝的从门里出来,后面果不其然跟着许仙! 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!白素贞来不及细想,扒拉开两边的人就要上前问个明白,小青一把拉住她,急道,“姐姐,咱二人可不是寻常人家,这官差招惹不得啊,许官人这事出突然,总有个缘由因果,你先不要冲动,到时候处置不当,反而失了先机,变被动了。”白素贞凝眉细听,道理明白的很,但这一时半刻的忍耐却已然是要了命了。她五脏翻腾,焦急不堪,泪水险险儿就出来。   很快人群簇拥着往府衙去了。白素贞一时方寸大乱,不知如何是好。小青让白福跟紧了,一面打探消息,一面给许仙暗中保护,也算有个照应。自己和白素贞回了家里,静待消息,再做打算。   不一会儿,有人敲门,白素贞心道白福动作真快,这么快就回来了,也不唤小青,自己急步去开门。开门一瞧,真是吓了她一跳,她怎么也想不到,来的人,竟会是徐乾。   这事都赶一块儿去了,那边葫芦还没按下来呢,这边瓢又起来了。   白素贞脸色一拉,徐乾看的分明。但白素贞没说什么,把徐乾让进来,说了几句客气话。   “怎么突然来了?也不打声招呼。”白素贞耐着性子问,可心早就飞到外边去了。徐乾察觉她心神不宁,神色慌张,“我还不是学你么。昨天早上你怎么突然走了?也不打声招呼。”白素贞不答话,没那个心思。但也不好撕破脸。嗯了一声,就再不说话了。徐乾自讨没趣,但也不是第一次了,又自顾自说话,“朝廷派下来的人你可不要碰,而且你也插不上手。你就安心等我消息,回头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的,我再知会你就是了。”白素贞点点头,还不说话,徐乾又继续说,“这边事情都完了吧,那你跑回来做什么?”   徐乾问出口的话,到白素贞这里,还是点点头,仍旧不说话。徐乾终于变了脸色。他哪里知道,白素贞心里早就烦乱的不成样子,徐乾说了这许多,她也是有听没有懂,只当耳旁风,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,当然不会回答他了。   徐乾仔细瞧她半晌,白素贞愁云满面,两手把个袖子绞的几乎要扯烂揉碎,他知道大事不妙,却不知何故,他稍一思索,上前一把按住白素贞的手,把白素贞吓得一声惊呼,连退几步,差点碰倒身后的花瓶。   “徐大人!你这是做什么?   徐乾是什么心思,白素贞向来是知道的。虽然他时有逾越的行为,到也适可而止,故此白素贞能避则避,从来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不过那也是之前,如今她已心有所属,徐乾此时再有轻薄,白素贞不仅愤怒,更添了厌恶。恰逢许仙出事,她心急如焚,着急上火在所难免,徐乾这一次,真是撞到枪口上了。   白素贞把徐乾的手一甩,厉声喝道,“徐大人,你这是做什么?!”   徐乾被白素贞突变的态度吓了一跳,没来由的心虚,“呃,呵~我的心思,素贞你还不知道么?”   “徐大人,素贞幼时家变,所幸俩家世交的情分,你一家对我多有照顾,这份恩情,白素贞没齿难忘,我视你如兄长,嫂子待我也亲如姐妹,我始终敬重兄长,这份情谊,不会,也不可能有变化。”白素贞意有所指,眼神定定的看着徐乾,徐乾当然明白她的意思,多年来的猫捉老鼠游戏两人心知肚明,今日白素贞突然一改往日的柔声细语,言辞决绝的表明态度,不再暧昧,让徐乾吃惊之外,疑惑不小,徐乾还未想好应对,白素贞缓了语气,再继续道,“。素贞终有一日要嫁做人妇,此后相见不宜,但他日有需要效力的地方,我白素贞自是义不容辞。” ☆、贼人   话说到这儿,徐乾就是傻子也听出来了,前一日白素贞还口口声声大仇未报,不思儿女私情,才一日有余,就说出“嫁做人妇”这词儿来,徐乾挑眉问她,“听你的意思,看来已经有人选了?素贞你秀外慧中,国色佳人,想必能入得了你法眼的,就算不是青年才俊,也是富甲一方,可否为兄长引荐一下,也让为兄替你把把关啊?”   白素贞也不避讳,果断说道,“不劳烦兄长,素贞江湖行走多年,深知荣华是浮云,皮相只一朝,我但求白首一心人,再多就是妄图了。”白素贞未说明许仙,可言语间难掩的柔情蜜意,徐乾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。想再问,却被白素贞抢话制止,“徐大人来的不巧,我现下正有要紧事待办,请稍待片刻。”她转身出门,叫下人唤来小青招呼客人,自个儿回房独自去等白福。   却说白福随着人潮去了府衙,许仙的知书达理也是名声在外,今日被羁押上堂也算惊天一桩事,邻里乡亲来了不少人。大堂上一威严老头儿,长得慈眉善目,但说话不像善类。上来惊堂木一拍,开口一句,“许仙你杀害朝廷命官,你可知罪!”   堂上堂下都是惊呼,许仙自己也是愣怔,这话从哪里说起呀!   “朝廷命官?谁啊?”   “你明知故问!你杀的,就是前知府大人。前日押在狱中,还未等审问便惨死狱中!”   “啊?这、这,这怎么可能啊!”   接着就是堂下许仙张口结舌的辩白,堂上大人咄咄逼人的追问。时间地点人物,当时人在何处,可有人作证,证据怎么来的。折腾半天,大人发话,犯人拒不认罪,所言待查,需择日再审,就把人给拉下去了。这一通折腾下来,别说许仙了,这堂上就没一个听明白的。就听大人坐哪一遍一遍的问,许仙你杀人了,你认罪不,不认罪?那你说那天晚上干啥去了,谁作证啊?许仙一遍一遍的回答,我那天晚上睡觉来着,啥也没干,我一个人睡的,没人作证。周而复始的绕圈子。各说各有理,谁也说服不了谁,只能拉下去待查。白福也是个有心人,退堂后找狱长打点了一下,好让许仙少受点罪,才回去复命。   白素贞听白福把事情说了一遍,半晌不说话,白福还等着下一步指示呢,等半天,忍不住了。   “小姐,咱怎么办?”   “这事情太莫名其妙了,好端端的,知府就死了?许仙文弱书生,哪里有那个本事闯到牢里杀人。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,少不得又是找替罪羊罢了!”   “那小姐意思?知府是?”   “灭口!”白素贞此时思路活跃起来,联系自己所掌握的情报慢慢分析出个大概,“知府不过是个卒子,咱们此番前来就是找他手里的账本,那知府受人指使记了京里不少大人收受贿赂的证据,以供幕后黑手所需时作为筹码,勒索那些涉案大人,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。也是在这些肮脏的交易中,那些人罪行败露,他们为了脱罪,将我父亲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狱中,最后被当做替罪羊,惨死狱中。”往事历历在目,如今那些人还想故技重施,实在叫人气愤难平,“可谁也不知道幕后是谁,所以我为了引出真凶,只能将账本呈上去,到时候,自然会有人坐不住。果不其然,没多久上头就派了专案大人来查,从京城到这里,快马加鞭一日便可以到了,但这点时间还不够他们做安排,我们昨天回来时还风平浪静。今天立刻抓人过堂,想必他们是怕知府录了口供,再拉到皇上面前不好收场,所以先灭口,再拉个替罪羊屈打成招,到时候随便做几份假口供,死无对证,最后又会不了了之。只是,只是没想到,却害了许官人.....”    白素贞万万没想到,这事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。总以为自己行事已是谨慎,与许仙的来往也是避人耳目,不敢声张。就怕露出马脚,牵连无辜,哪料想还是出了事,而且,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许仙!   “是我害了他,是我害了他。”白素贞说着眼泪流了出来,白福在一边慌张不已,又不知该如何安慰,“小姐,小姐,我们再想想办法,许官人还关在牢里,明天一早还要过堂呢!”   白素贞赶紧擦擦泪,稳住心神,“你说的对,现在救人当紧!”   三更天,白素贞一身夜行衣来在牢房,吹入迷烟后,顺利潜入。却遍寻不见许仙,不得已去专案大人书房想探听些消息,却意外发现夏震也在。   “你所言可属实?这许仙当真如你所言?”   “大人尽可放心,许仙毫无背景,为人又软弱无能,在此地是孤身一人,死了也便一了百了,不会有人出来找咱们麻烦的,当替死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。”   “好好好!明天过堂务必让他认罪,这件事要尽快解决。你今天回去找找,有什么东西可作为证据的。”   “是。”   白素贞听得咬牙切齿,恨不能立时进门斩了这二人。   她见夏震出门来没有往大门走,反而去了内院,白素贞赶紧巧掩身形跟在他身后,就见他进了一屋,门前还有两人把守,她料定是许仙关押的地方,躲在暗处,只等夏震离去后再去打探。    许仙素来爱干净,一来,是因为他入了医道,自是比平常人还要讲究许多。二来,他家境贫寒,正所谓穷讲究,越穷越讲究,不为别的,就算是粗布也得干干净净的,不想叫人看低了去。可眼下,却是他最最厌恶的境况。   监牢里独有的恶臭味,是许仙从未体验过的。他捂着口鼻,强忍恶心。地上,墙上都是斑驳的暗色痕迹,黑色的,褐色的,凹凸不平,而昏暗的光线让这间牢房显得更加肮脏。许仙不愿意去想那都是什么东西,又是怎么造成的,他已经够害怕了。他孤身站在牢房中,让自己除了脚,尽量不要碰触到任何东西。此刻唯一能让他欣慰的是,他被独自关押,不用面对其他凶恶的犯人。他还记得他的姐夫曾告诉过他的那些吓人可怖的故事,他的姐夫也是个官差,粗鲁邋遢,以前时常戏弄他,可如今他很想念姐夫,姐夫虽然粗人一个,但为人耿直,是断然不会冤枉栽赃他人。如果姐夫在的话,他便可以求求姐夫调查真相,他是被冤枉的,他真的是被冤枉的。   门吱呀一声开了,许仙猛地抬头,睁大眼睛仔细辨认来人。   “夏震?你怎么......”   夏震脸上奸佞的笑让许仙住了口,白素贞往日说过的话尚言犹在耳,此时夏震又可自由出入这牢房,他虽不知夏震意欲何为,但也可想而知来者不善。   “许仙,这里住的可还舒服?”   许仙并不搭话,定定的看着他,好似能看出这一切的答案。   “哼!我没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身上,我实话告诉你,这罪你认也得判,不认也得判!所以明天上堂你最好赶快认罪,对咱们都好,免得用刑之苦,到时候我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,会多给你烧点儿纸钱,再寄些银两回去给你家里人,不算亏待。否则,哼哼,你可什么好都捞不着!”   许仙横眉,破口大骂,“我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,你为何要冤枉无辜!竟然还要枉杀人命,你好大的狗胆!你就不怕国法的制裁么!”   “许仙啊许仙,我该说你傻,还是说你天真呢?我要怕国法,还会干这些事么?这些年我和你们一群傻小子演戏早就演够了!反正你死期将至,就实话告诉你,我可不是什么药铺的学徒,我夏家制毒之术名满天下,怎么会看得上这点医术。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,我可是为朝廷效力,在专案大人手下办差的人。”   许仙闻听此言瞠目结舌,“你、你们......这么说,你们是狼狈为奸!?那为何要抓我!我犯了什么罪?!”   “怪只怪你势单力薄!怪只怪我讨厌你!行了行了,说那么多没有用!你只要搞清楚一点,你斗不过我们的,不如趁早认罪!”夏震冷哼一声,扭头出了门,任由许仙在身后叫骂跳脚。   焦急的白素贞终于等到夏震离开,但仍是按捺住自己多等了一刻,见无异状才现身。身上的迷烟前次已经用完了,她只好劈手打晕了门口的侍卫,才进得门去。   许仙正义愤填膺之时,又是吱呀一声,门开了,他怒目圆睁的看过去,没料想来人却是白素贞,叫他登时变了脸色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   “许官人!”白素贞一见许仙,霎时落泪,她奔向许仙,隔着监牢的铁栏努力的伸过手去,立刻被许仙牢牢握在手里。   “你怎么也进来了?!莫不是他们将你也抓了来?!”    ☆、夜探   “没有!没有!”白素贞更是自责,此时此刻许仙还在挂念她的安危,“你怎么样!?他们有没有打你?!有没有对你用刑!”   “我很好,你不要担心。”许仙摩挲着白素贞冰凉的手,看她泪眼婆娑心里无限爱怜。   “我怎么能不担心!是我害了你!要不是我偷出账本交到刑部,也不会招来恶人,平白叫你受这牢狱之灾,只恨奸权当道,单我一己之力无法推倒!不行!我一定救你出去!”说着,白素贞胡乱抹了眼泪就抽剑出鞘,作势要劈那门上的锁链。许仙忙出声制止,“万万使不得啊!劫狱可是死罪!你这样会惹祸上身的!”   “可是不劫狱,你就必死无疑了!我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!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你出来!”许仙忙探出手扯住白素贞衣袖拉到身边,唯恐白素贞再去劈。“就算你救出来又如何,你救得了我一个许仙,就还会有另一个许仙去当替死鬼,届时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枉做冤魂而不顾了吗?难道你又要去劫狱么?你又救得了多少个许仙!?”   “我....我....”白素贞被许仙问的哑口无言,许仙说的不错,总会有人要做替死鬼,不是许仙也还会有别人,可有什么办法呢?难道就因为这样便不救了么?“我不知道!我不知道!我眼下顾不了别人,我只要你没事就好!你不能有事!”白素贞已经六神无主,全不见平日的自信干练。许仙的手被她捏的生疼,却更叫他心疼白素贞。   许仙苦笑一声,柔声说道,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想我许仙家徒四壁,人也愚钝,却能得你这样天仙一般的佳人垂爱,小生已比那些凡夫俗子多得了许多幸福呢。”许仙带着一贯的玩笑意味,却把白素贞说的眼泪汹涌四流,看在许仙眼里,也不禁哽咽,两人刚刚心曲互通,转眼便大难临头,怎不叫人唏嘘。许仙抬手替她拭去泪水,又继续道,“我一生碌碌无为,以为自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,但上天垂怜,将你带到我的眼前,让我体会到从未有过的鲜活,从未有过的生动。这日子就算波澜不兴,可只要想到你,也能让我感到无限的欣喜快活。所以,你便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大意义,若是能为你丢了性命,总不算冤枉的。“许仙语带笑意,眼中晶莹闪动,这些话叫白素贞心碎不已,可恨眼前的铁栏,冷冰冰的将她和许仙二人隔开,如若不然,她定是要投到许仙的怀中,那里一定有比这些爱语更加让人温暖的热度。   许仙再次将白素贞脸颊的泪水拭去,继续道,”你一介女流,在江湖行走多么辛苦,身负家仇,免不了打杀度日,只盼最后能全身而退,纵然我最后......我最后不能陪伴你,或可替你的杀业赎罪呢,只盼佛祖念我恩德,为你消灾减祸,不枉我爱你一场,总不算叫我白死一回。素贞,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,自遇到你后,便总想着未来我二人如何做那神仙眷侣,逍遥快活。可未来,就是不曾来的。不曾来,就无需惦记了。答应我,无论结果如何,一定好好活着,幸福的活着,不要叫我死的没有价值。”   白素贞哭的愈加凶狠,半字说不出来。忽听门外一声大喊,“来人啊,有人劫狱!”两人俱是一惊,许仙赶紧推搡白素贞,急声催促,“快走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许仙心急如焚,但白素贞怎么甘心罢手,两人撕扯纠缠着,“不!我不要走!我要救你出来!”   许仙无奈,恶狠狠的叫道,“如果你被抓住还怎么救我!你快走!眼下他们已经发现我们,待会儿人会越来越多,你带着我是逃不出去的,快走!你先逃出去再想办法!”   白素贞终于被说动,门外喧声渐起,时不我待,白素贞一咬牙跺脚,转头跃出门外逃命去了。   小青忧心忡忡的看着白素贞,“姐姐,你到底有什么打算?”   白素贞不说话,只是低头在首饰盒里挑拣着,半晌递给小青一只发簪,“小青,把这个换上。那个太素了。”小青愣怔,随即无奈的哎呀一声,接过来给白素贞换上。  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姐姐前一日好似心焦如焚,这一日却全然无谓似得,心思都不知道放到何处去,梳洗打扮好一阵忙活,却绝口不提许仙。好像只有自己在干着急。许仙今天就要过堂了,前路生死未卜,姐姐却在这儿与己无关的摸样,真是急煞人,这也就罢了,她还打扮起来了,还怎么明艳怎么来。又不是要选美,这时候打扮个什么劲儿嘛!横亘在胸口的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,小青干脆闭嘴,许仙又不是咱们爱的人,谁爱谁着急去!   打扮停当,白素贞立时站起来往外走,门口正遇到上门来的徐乾。原来是来请她们吃早饭。白素贞不耐烦的摆摆手,说有事要出门。小青一愣,脱口道,“去哪儿?”白素贞看看徐乾,答道:“衙门。”说罢,她提裙迈步,脚下一步不停往前走,嘱咐小青道,“我一个人也行。小青,你陪徐大人用膳吧。”话说完,人都走门边上了,再一眨眼,不见了。   小青心想,你是真着急啊!   公堂上,升堂一嗓,威武一声,里三层外三层就站满了人。许仙面容惨白跪在中央,夏震的张狂歹毒和白素贞的婆娑泪眼在他脑海中交替回放。突然,惊堂木啪的一声,犹如惊雷,把许仙直震得耳聋目眩。   “堂下何人。”   “草民...许仙。”许仙定定神,迟疑犹豫的抬眼偷瞄高台红案后的巡按大人。不巧正对上那位大人审视的目光。这一瞧不要紧,那大人目光之尖利如同刀锋,许仙好似鹰眼下的兔子,不由得惊慌失措的躲开目光。   “好大胆子!你可知台上所坐何人,台上乃是皇上钦封的巡按,海大人,代表的是皇上!你重罪在身,不思悔过,还敢目瞪冒犯,这是对皇上的不敬!如果不惩戒教训,我朝律法威严何在!来人啊,给我打!”   许仙脑袋嗡的一声,嘴都不及张,左右两旁上来四五人,七手八脚押着就打。身上剧痛霎时蔓延四肢,他这才知道,夏震所言非虚,今日,怕是无法活着走出去了。   好不容易捱到打完了,许仙冷汗直冒,跪都已经跪不住了。身子歪斜的强撑着,才勉强没有趴在地上。这下马威给的真够实在,事还没说,先打了一顿。许仙心里苦笑。也好也好,刚才脑子还乱,不知该如何结果这事,如今你们这些奸佞小人给了条死路,我许仙也便心无旁骛,杀伐随便,定要咬牙撑到鬼门关,便是上了阎王殿,也能挺直腰板在阎王面前再告你一状!今日我许仙就要一心求死,斗你一斗!   “啪”又是一声,“许仙,快快交代罪行,免去你我诸多废话。”   许仙咬牙,抬头定定的瞪着台上,一字一句朗声说道,“海大人,我何罪之有!”   恐是许仙正气冲天,海大人竟然也被吓住一时,随即两眼一眯,邪笑道,"好你个许仙,昨日本官好心劝慰你,浪子回头金不换,还一心想你能明白本官的苦心,不料你今日依然冥顽不灵,我看你面对罪证还如何狡辩!来人啊,传证人!”   证人?许仙扭头一看,由身后走上前一人,跪倒在地作揖行礼,起身一看,恰是夏震。   “大人,草民夏震,和许仙同一医馆学徒,乃是师兄弟。”   “好,你来说说你知道的事情。”   “回禀大人,事发那晚我看许仙一身黑衣,鬼鬼祟祟的从后门出去。直到天明才归。”   “许仙,你还有何话可说!还不从实招来,那晚你是如何行刺的知府!”   许仙气的直哆嗦,身上的剧痛渐已麻木,如今一门心思就是出口恶气。他张口厉声道:海大人,何时事发我都不知道,他夏震一派胡言,信口雌黄。夏震!我来问你,你什么时辰见我出门?“   “子时。“   “子时?哈,笑话!这大半夜你不睡觉,如何看见我?你是如何得知我出门时间,亏你还口口声声师兄弟,难道提前藏身暗处窥探我行踪,才好专门在那个时间出门为了看我么?”   “我、我解手的时候看见的。”   “你夜壶从来放到屋内,每日晨起便要小师弟专门帮你倒,医馆上下何人不知!海大人大可随便找一医馆的人来问!立辨真假!”   “这、这,许仙,我半夜想去哪里撒尿是我的事!我说看到你就看到你了!”   堂上剑拔弩张,海大人冷眼瞧着,心里一丝后悔,夏震说这许仙手无缚鸡之力,平日也懦弱可欺,简直无用至极。可今日一看,却远不是那么回事,本以为这件事能轻松解决,没想到碰到这么个刺儿头,想尽快结案子,看来得下狠手才行。   "好了,公堂之上你二人吵嚷什么。又不是你们自己家院里。"   许仙和夏震同时住嘴,看向海大人。海大人生的一幅宽厚的面相,嘴里的话倒是半点温和没有,“许仙,既然你不认同夏震的说法,那事发夜你在何处?”   “在家睡觉!”   “可有人证?”   “人证?睡觉还需人证明?大半夜都是在家睡觉的呀!难道我还得找个人在边上看着我睡觉么?”   “好大胆子!竟敢咆哮公堂!来人!给我打!”   咆哮公堂?许仙气结。刚打了一顿板子,气都喘不匀了,那来的力气咆哮啊!“海大人!海大人!三言两语便要打,你是想屈打成招么!海大人!”   可哪里有人理会他,一回生二回熟,不管是衙役还是许仙,这次都老练了许多,衙役啪啪打着,许仙把宽大的袖子往嘴里一塞,生生的受了这顿板子,愣是一声没吭。   又打完了,许仙这次是真扛不住了。往地上一趴,挣扎半天起不来。   “许仙,你招还是不招!”   “我许仙...无罪...无罪可...招!”   海大人冷笑一声,招手道,“哼!嘴倒是挺硬,来人啊,给我再打!”衙役们扛起板子上前,许仙把袖子又塞回嘴里,闭上眼。棍子刚举高,就见一粉色身影风一般扑进公堂,往板子下一档。   “住手!”   堂上堂下皆是一惊。   “堂下何人?”   “民女乃是许仙的发妻,白素贞!” ☆、狡兔   小青陪着徐乾用完早饭,二人沉默相对,一个想着白素贞去衙门想干嘛?一个想着白素贞去衙门能干嘛?俩人各怀心思,都没搭理对方。最后还是小青先开口,说想要去衙门看看,徐乾也就顺水推舟的跟上,美其名曰帮忙。   衙门口人不少,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,但小青老远就一眼看见了白素贞。无他,在一众青衣布衫里,白素贞的打扮太过明艳,想看不到都难。公堂前不能喧哗,小青往前凑凑低声喊了几句白素贞,她也听不见,小青只好再往前凑,好不容易挤到跟前,小青伸手正要去搭白素贞的肩,却一下拍空了。眼睁睁看着白素贞就跟风似得扑到公堂里去,硬生生往那棍子底下钻,吓得小青呆立当场,心道,姐姐你不要命啦?她哪里想到,更叫人惊讶的还在后面。   白素贞和海大人一问一答,临了居然就冒出来句,“许仙的发妻“。别说小青,就连全场人,包括许仙自己,也是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,他看着白素贞心里话,你什么时候就成我“发妻”了呢?   小青心道,姐姐你是急糊涂了,还是急口误了。这么多人看着呢,你瞎说也不看看时候。徐乾在边上可是一眼没少的都看见了,听到这儿,连脑子都不转了。一时之间,全场寂静,都没了反应。反观白素贞自己,到是不急不躁,也不理会旁人,把举在她头上的板子轻轻地推开,又从袖中呼啦抽出一方丝帕,转身半跪,挨近了替许仙擦脑门上的汗,软声软气道,“官人,你没事吧?都是我连累了你。”说着,眼泪就下来了,梨花带雨的,叫人看了不忍心。   别的人不知道,小青可是看的真真的,白素贞倒也真是难过,可这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,那哀怨柔弱的劲儿可从来没见过,白素贞习武多年,行走江湖也是打杀惯了的人,哪有这么软绵啊。小青有点茫然,姐姐你这戏可有点过啊,这闹得是哪一出啊   许仙到是没想到这层,一听“都是我连累你”,还当她是要替自己担罪,上门自首来了呢。那还管的了“发妻”这回事,这可是要命的事啊!许仙反手握住白素贞为自己擦汗的手拉下来,急口呵斥道:“我说那么多你怎么就是不听呢!“公堂上也没法掰开来说明了,把许仙急的面红耳赤,只能不断说,“你快走!你快走!”   但这次白素贞没有反驳,只是哭的更起劲儿了,手帕收回来正好擦自己的泪脸,左面一下,右面一下,妆还挺好,都没花,“官人,你是怪我没有早点出来相见么?”   许仙听到这句头都要炸了,这“官人”到底怎么来的呀。咱什么时候成的亲啊,这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呢?你的世界我不懂,但我想问一句,咱洞房了没?  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,公堂上下各色人等也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和判断。海大人和夏震看这二人均是不知所谓,但计划不变,要拿许仙当替罪羊。不明真相的群众则看的开心,今天不白来,这出戏精彩的很呀,而小青和徐乾是最知道白素贞有没有成亲的人,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,决定见机行事。   “啪”一声惊堂木,群众的议论之声,和许白二人的拉扯争执都告一段落。   “你说你叫白素贞,是许仙的发妻?”   “正是民妇。”   “不经禀报,擅闯公堂,你可知罪?”   白素贞一叩首,惊慌道,“民妇出门数日,今日归家却听闻我家官人被官差抓走,急忙赶来,谁知一来就见到官人被打的遍体鳞伤,我是又怕又急,刚才是一时情急才顾不得礼数朝法上来阻止,望大人体谅民妇护夫心切,网开一面。”边说着,这泪水又在眼睛里开始泛光。   海大人和夏震都半信半疑,说不信,是因为夏震最了解许仙,天天住一起,根本没有成亲这么回事,可是这么漂亮一姑娘,穿戴的很是体面,也像是大户人家,假如两人没有半点干系,这姑娘也没有什么理由会在这种时候出面维护许仙呐?可是说信,这事情又太过于蹊跷,许仙一穷二白,也不是风流的人,什么时候和千金小姐混在一起的?成亲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?  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是万万没料到的,海大人不知对方身份,只好静观其变,“那你所为何来?”   “民妇可为许仙作证,事发那晚,官人是与我在一起的。我家官人是怕有损我的名节,才有所隐瞒。”   夏震抓住机会出声发问,“你说谎!要是你们成亲了,光明正大的,许仙何谈损你名节?许仙常年待在药铺里,我们都没见过你,更没听许仙提过成亲的事情。你们根本没有成亲,你说谎!”   白素贞急口辩道:“大人明察,民妇与许仙确为夫妻。因我父母双亡,只有些不甚来往的远亲外戚,而许仙的家姐也远在千里,故此没有很多人知晓。”   海大人漫不经心道,“哦?那你夫妻关系何以证明?可有证据?”   “大人想要什么证明?”   “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已和许仙结为夫妻,那总要拜堂成礼,才叫成亲啊。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大抵如此,都叫证据。”海大人顿了一下,跟进一步,又道,“白素贞,你可知欺瞒朝廷,罪也不轻。还不从实招来,本官或可念你初犯,从轻发落。”   小青在一边看的一阵阵冷汗,心里说,姐姐你这故事什么时候编的,也不和我商量一下,这事我在行啊,万一你编不圆可别说漏了。   白素贞有自己的算盘,但许仙可是心虚,又怕把白素贞也牵扯进来,越陷越深,到最后两人都跑不了。许仙挨靠过去,扯扯白素贞袖子,挤眉弄眼的嘴型问,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   白素贞拍拍他手意图安抚他,如此情景分外熟悉,让她一下回忆起,当初她被杀手追杀,一身黑衣误闯药馆却偶遇许仙,许仙摇着她手惊慌失措的问怎么办怎么办,她也是这样安抚他,这般情景恍如昨日。她当时还以为与许仙的相遇是小插曲,许仙也不过是她人生的过客,所以刻意隐瞒身份,不想牵连无辜,哪里会想到,许仙和她注定要一生纠缠,终于还是成为了彼此的羁绊。   思及此,更叫白素贞坚定信念,一定要保许仙周全,白素贞爱怜的看着许仙,握紧他的手道,“官人不必惊慌,事到如今,也瞒不住了,不如据实已告,相信海大人也会体谅我们这对苦命鸳鸯。”许仙听了这话,多少知道白素贞的意思。但两人也没串供,这故事怎么说全看白素贞,他只好闭嘴,也免得穿帮。   白素贞又似忆起伤心事,眼泪不禁扑簌流下,她擦擦眼泪,道,“我与官人相识完全是一场意外,当时我孤身在外,不幸遇到歹徒,所幸恰逢我家官人,靠他机智过人,才让我免遭厄运,可能我和他的身世相似,同命相怜,所以二人情投意合,但因我孤女独居,他怕时常出入惹人闲话,这才避人耳目,所以我二人的事情鲜为人知。我家里已经无人做主,他也早成孤儿,许仙怕他师傅不同意,所以我二人才私定终身,以天地为媒,拜堂成亲。而事发那夜,许仙正是与我在一起。“说到这里,白素贞还转头瞥了一眼许仙,小女人的羞怯展露无遗,她含羞带臊的低头敛眉,扭捏不已,而她话里的意思更是叫人浮想联翩,许仙不禁也面红耳赤,却是被白素贞的胆大言辞引得。须臾,她好似终于克服这难堪的情绪,说道,“民妇所言句句属实,请大人明鉴。”   白素贞讲的声情并茂,情动之处眼泛泪光。在场的人都觉动容,而知晓其中细节的许仙,听到这些更是种种回忆涌上心头。白素贞黑衣夜闯的场景,两人雨夜相逢的画面,重逢告白的甜蜜,这些都让他感慨的难以自已。而私定终身这四个字,却是最让许仙震撼的,一个女子名节何其重要,她竟然为了救自己,就这样把自己抛置于悠悠之口下,不管自己承认与否,澄清与否,此时话已说出去,就再无转圜的余地。许仙眼含深情的望着白素贞,半晌,郑重又坚定的道了一声,“娘子。”   小青已经看傻了,这出戏发展的超出了她的预期。私定终身?说实话她是不信的,可是仔细说起来,俩个人的确已经互诉衷肠。她看看徐乾,发现徐乾脸色铁青,神情变了几回。   徐乾心凉了,白素贞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,再联系起前几日白素贞的表现,他当然是信了这说辞。   可海大人似乎并不买账,他不耐烦的挥手道,“公堂上断案子,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行的,你说你和他事发当夜在一起,那证据呢?你们在一起做什么?一起行刺知府么?”言外之意,故事讲得再动听也不行,总之就是要证据。    ☆、结发   白素贞正色道,“大人如此说来是有意为难我们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?我家官人身单力薄,平时只是伺医弄药,哪有本事去闯衙门,衙门的官差又不是吃素的。大人还要拿什么证据?”   “好你个刁妇,本官问你话,你不老实作答,反倒牙尖嘴利的讥讽,和许仙真是一丘之貉!你!”海大人正要喊人掌嘴,突然人群里有一衣着十分华贵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。他定睛一瞧,正是自己的死对头,徐乾。账本还是他老子交到刑部去的,此时又出现在这里,绝对不是巧合。他按捺住冲动,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。“白素贞,本官要的是证据,只要你能拿出证据,证明你所言真实,就能证明许仙无罪。到时本官一定会放人的。”   白素贞心里憋着一股气,明知堂上那衣冠禽兽就是杀害自己一家人的幕后黑手,却无法亲手手刃仇人,如今许仙也被握在他手里,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,只有袖中暗藏的一把匕首,越来越想出头。白素贞已经做好打算,大不了,当场撕破脸,拼死相搏,未必救不走许仙,如果不能成事,那便死在一处!   她几不可查的调整了姿势,一手拉住许仙,随时准备起身发力。剑拔弩张的气氛连空气都紧绷,让人觉得呼吸困难。白素贞放下胳膊,宽大的袖子遮住她手,她摸到匕首,慢慢的往出拔。她刚要发力,忽然听到折扇呼啦一声,徐乾开口了。   “海大人,好久不见。”   “哦?这不是徐大人么?本官正在办公,无法起身相迎,还望见谅。”   “客气客气,我今天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,这位白素贞的话,我可以为其作证。”   许仙回头看看这陌生的男人,回头以眼神征询白素贞,却发现白素贞也是一脸错愕。   “白素贞自己都找不出证据,徐大人怎么证明呢?”   徐乾又摆出他满不在乎的纨绔子弟形象,嬉笑道,“诶~白素贞不是说她有些不甚来往的亲戚嘛,我,就是她说的那个‘远亲外戚’呀。她父母双亡,我们这些做亲戚的,总要照应她一下的。所以,我可为其作证,难道海大人,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么?”   海大人不禁皱眉,想不到一个许仙,竟然牵扯出这些人来,徐家父子一直与他对立,此次又是他们率先发难,拿到了账本,更交到皇帝面前,他既然出面作保,想必和许仙关系匪浅。这许仙,看来是动不得了。随即他立刻换了神情,满脸堆笑的说了一大套客气话,“徐大人的话,自然可以作证,既如此,本官宣布,许仙不在场证明确凿,即刻无罪释放。”   情势瞬间变换,白素贞和许仙颇感意外,两人欣喜之余,也对徐乾不住感谢。小青赶忙上来和白素贞一起,搀扶许仙慢慢离开公堂。   夏震在一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,连海大人都不得不给面子的人,他自然是无可奈何的,可就当他也站起身也要走的时候,就听海大人一声令下,“来人啊,夏震蔑视王法,信口雌黄,诬告许仙,为正视听,小施惩戒,杖刑十五,即可执行!”   夏震不住哀告,但根本不管用,他哪里知晓,海大人一方面是做给徐乾看,另一方面,夏震办事不利,没找来个方便的替罪羊,反倒找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,错过了时机,这事现在就更不好办了,再加徐乾半路杀出来坏了事,新仇旧恨,他当然要找个人出了这口气才行,徐乾动不得,许仙也动不得。所以夏震,当然跑不掉这顿板子了。   却说那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,这边终于有了喘息之机。   小青将茶盘轻轻地放在桌上,扭头看了一眼白素贞,“姐姐,你莫要再哭了,许官人又没怎么样。大夫说他喝了药是要昏睡些时辰的,不碍事。”   白素贞似是才晓得小青进来,赶忙擦着眼泪,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,“叫妹妹看笑话了。”   白素贞不欲多言,小青是不会明白她的,许仙此番受难,皆由她起,虽然此时算救回来了,但前路堪忧。朝堂纷争,岂是小百姓可抵抗了的,如今得罪了这老贼,少不得日后苦难加身,怕是变本加厉也未可知,待她们一走,许仙一人可如何是好,此地定是不宜再留。但若要叫许仙逃命去,他一穷二白,孤身要去那里生活呢?本就是个穷小子在外地求个生存,好不容易在此地有了落脚和依靠,却被她连累的要去颠沛流离。想想也心疼不已,更何况……更何况……她实实不想离开他啊。   小青见白素贞似乎眼泪又要凶狠,恼烦不已,“哎呀我说姐姐,反正这地方也待不下去了,叫许官人和咱们一块走不就得了。”   白素贞猛然扭头看她,想不到小青竟看破了她的心事,“能……能么?”   “有何不可?”   “许官人,他……会答应么?”   “反正他也待不下去了。”   “他......”   “哎呀他什么他呀,你问问不就知道了么?!他还有别的选择么?”小青白眼一翻,闷闷不乐的把倒好的一杯水塞白素贞手里,“姐姐,实不相瞒,我初始是的的确确不看好他的,他配不上你!”   白素贞张口欲辩,却被小青立刻压住,“姐姐你先别急着反驳,哎,我知道,感情这事儿,也的确不是配不配这么简单的。想那徐大人的心思,都多少年了,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,就连徐夫人,也是笃定你迟早会过门和她共侍一夫,为了给徐大人宽心,也有笼络你的心思,才对你分外亲近客气。徐大人论家世、样貌、对你的感情,都不是普通,但你呢,江湖里血雨腥风闯了那么久,最后却把心落在了个傻小子手里!”小青不满的瞥了白素贞一眼,好像是把她委屈了似得,“我算看明白了,你就是个吃苦的命!”小青越说越来劲儿,白素贞苦笑摇头,她知道小青是心疼她才这样怨气冲天,并不是真的在针对许仙。但她心有不甘,也是藏了一肚子心事早想倾述一番的,“小青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,但姐姐早不是过去那个娇弱小姐、富家千金,父亲惨死后,我见了许多人间的险恶,不管是人心,还是朝堂,都让我对这个世界一再的心灰意冷,支持我活下去的,不过是为父报仇这一点念头罢了。而如今,我终于不再是为了恨而想要活下去了。不仅如此,我想要活着,更想要欢快的活着。”   小青感同身受,她陪在白素贞身边这些年,见证了她的成长,也见证世道的黑暗,她拉起白素贞的手,紧紧握住,想给予她来自姐妹的抚慰和鼓励。   “小青,这世上最贵重的是什么?不是家财万贯,也不是位高权重,这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,今天能在你手中把玩,明天就可能成为你入罪的理由,只有善良的人心,才是能温暖一个人终生的依靠。姐姐很幸运,遇到了许仙。我想,他或许就是能温暖姐姐一生的依靠。”   白素贞这才知道,原来说给别人听的时候,反而能逼出自己的真心,她想了那么久,苦恼了那么久,都还是一笔糊涂账,而先下对着小青一番冲动的倾述,却一点遮拦都没有的便流露出真情,实在是讽刺。   小青眼神变换几回,不舍,怜惜,无奈,心疼……最终都化为祝福,"姐姐,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,我小青都会一直陪伴着你,一起面对。我相信你的眼光,也相信许仙对你的真心。"   “谢谢你,姐姐谢谢你。你不知道你的支持对来说意味着什么。”白素贞双眼含泪,只把小青也惹得泪意盈盈。姐妹俩把心事儿说开,未来便也似乎明朗了不少。   ----------   许仙拱手一拜,“多谢徐大人出手相助,许仙感激不尽,无以为报。”徐乾摆摆手,很是随和,“哪里,许官人不必客气,不过,如果你真想报答,也还是有办法的。”   许仙疑惑的看着徐乾,不明所以。他刚醒来没多久,谁都还没见,徐乾便登门造访,阴阳怪气的问候几句,让许仙抓不住要领,此时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,许仙有种不祥的预感。   徐乾漫不经心的摇着锦扇,懒散的说道,“把白素贞让给我,不就行了?”   许仙感觉自己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,嗡嗡作响,须臾不能反应,“徐大人......”   徐乾瞟了他一眼,继续道,“许仙,明人不说暗话,白素贞跟着你,和跟着我,是什么差别,不用我说给你听吧。就算不为了你自己,为了她,你也该知道怎么办吧?”   许仙双目发红,气息不稳,口中感觉有丝丝腥气窜上来,他忍了许久,勉强压下,这才开口道,“徐大人,你对许仙的救命之恩,许仙一个穷生,无力偿还,只有贱命一条,如不嫌弃,也只能以命相抵,但若论让白素贞,恕许仙做不到!”   徐乾颇有些意外,语气中露出嘲讽,“想不到你倒是很有骨气嘛。”   许仙怒气更盛,“徐大人,这与我许仙骨气无关,白素贞想跟谁走,那是她的选择,哪里轮到我许仙做主。”   “你们不是都成亲了吗?公堂之上娘子、官人叫的好不亲热。”   这话把许仙呛得一口气闷在胸口,半天说不出话来,他抑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,厉声道,“徐大人,你与白素贞相识在我之前,相信对她的了解,比我来说只多不少,这话,从你口中说出来可不合适。”   许仙说的铿锵有力,徐乾不由得正色,想要看他下文如何,许仙稍稍定神,继续道,“白素贞,她是个人,不是用来买卖的物品,她若有心随你走,我不会留她,而且也留不住,不过,依你刚才说言,怕也是她不愿意,你才会有此一说,想我'让’出她来吧?”   徐乾被说中,脸上难堪,气势也立刻减了大半,许仙的嘴皮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。他讪笑道,“许官人何必动怒,不过是句玩笑话,白素贞和我亲如兄妹,她和你……两情相悦,我只是想……呵~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值得她托付一生,如今看来,白素贞真没看错人,你不仅聪明,也很尊重她,我祝福你们。其实此来,是为辞行,我出来也有三日,要务诸多,得需尽快回去。许官人好生修养,就此告辞。”   徐乾说话支吾,也不甚通畅,许仙心里着实也不买他的账,只是面上配合着说些场面话,把他送走。   许仙立在门口,痴呆半晌,却也是什么都没想,只有心里无限的惆怅和烦闷疯狂的滋长。阳光晴好,虫鸟闲趣,仿佛混乱的生活都已结束,却又好像才刚刚开始。他能感觉到,一切都变了,包括他自己。有什么事要发生了。   他抚上胸口,感觉气闷异常,刚才被徐乾气的血气上涌,强压勉强止住,此时嘴里还残余着血腥味,让人直犯恶心。他转身回去打水洗漱,身子酸痛不停,叫他想快也不得。铜镜里的自己面色苍白,十分憔悴,头发凌乱,发带歪斜,他平素最喜整洁,破衣烂衫也要尽最大可能体面。尽管身体不适,仍是先翻箱倒柜找出件干净的素衣换上,又拆了发带,一点一点顺理着打结的头发。   一抬胳膊,许仙痛苦难当,他这才发现胳膊上紫黑一片,不知何时被伤,想来也是公堂之上的那顿板子,许仙心里一沉,果然不留情面,看来的确是想将他乱棍打死,实实在在做个替死鬼。这世上的道理到底何在,为何一个人平白无故就非要让别人死呢,而他更是毫无还手之力。   他正出神着,手里的梳子冷不防被人抽走,还未等许仙转身,便听到轻柔的话从身后传来,“我来吧。”   许仙看向面前的铜镜,里面不再只有一个憔悴的男人,还多了一个心疼他的女人。   白素贞爱怜的为他梳理发丝,她也晓得许仙最爱干净,便更加心疼起他在狱中受的折磨。她哽咽难言,便不再开口。许仙能体会到白素贞小心翼翼的温柔,心里十分感动。   “我父母早亡,只有姐姐独自抚养我,为此甚至推迟了和姐夫的婚约,只因为怕我随她嫁过去被人轻视苛待,姐夫是个粗人,但心肠不坏,只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,也不藏着掖着,几次下来,我便一气离家,不愿再被他言语上欺负。虽然父母不在,但我从小跟着姐姐,也没吃过什么苦,她总是把好东西都给我,离开家后,才晓得过日子的辛苦。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,我十三岁离家后,便再没有人给我梳头了。”   看许仙思念起姐姐来,白素贞愈发的心软,“你不曾回去看过她么?”   许仙微微摇头,“回去一趟,来回路费开销不少,我想多省下点钱来,都寄给姐姐,不想她因为娘家家里没人做主,被婆家小觑。”   白素贞愈发心疼起他来,几欲化成一滩秋水,冷清凄凉的不成模样,半晌,许仙道,“我其实也是很想念姐姐的。你……”   许仙的犹豫,让白素贞一顿,她擦擦泪,凝神听他下文,“什么?”   “你……你愿意和我一起……一起回家去看姐姐么”这话的意思虽分明,却也是许仙下了大决心,才敢说这么个饶了三个弯儿的暗示。但于白素贞来说,却已然是够用了。   白素贞当即破涕为笑,羞红了脸,她方才还犹豫如何开口,心里盘算几回,却说不口,哪有女子先开口的呢,所幸许仙先提了,她自然乐意之至。   许仙等半天,却不见白素贞反应,他心里一急,立时站起身,却头皮一痛,被发丝拉扯着坐了回去。白素贞转身来在许仙面前,许仙这才看明白,原来,白素贞竟将自己的一缕头发,和许仙的一缕编成了一股。许仙霎时目瞪口呆,他软弱的一句暗示,换来的却是白素贞毫不做作遮掩的表白。   “言辞于你我,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,真心如何,你为我受过的苦,便能见个分明。”白素贞含羞带怯,虽话里情意热切,但目光终是不敢接触,倒是许仙一瞬不移的盯着白素贞,好似初见,恨不能刻在眼睛里般追逐着白素贞的姣好容颜。   许仙一把揽过白素贞,紧紧抱在怀中,“言辞并不是无用的东西,但我的心意,却不是任何言语能表达出来分毫的。素贞,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离。世事虽无常,终归是你我,你信我。”   白素贞握着手里那纠缠的发结,激动不已,她用力的点头,重复道,   “世事虽无常,终归是你我,我信你。”   【全文完】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知道结束的突兀了,不过剧情再往后也便是离开,算是人生另一段阶段了,如此看来倒也算是告一段落。【强行结束语】 我知道不严谨的地方很多,能力有限,况且也真是只想写点谈情说爱的玩意,对那些计谋案情之类的不甚感兴趣,大家看个热闹【貌似我写的也平淡,怕是连热闹也不太多的,囧】 总之,结束了,多谢大家看到这里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布受天下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